人缩手缩脚,毓溪染了风寒卧倒,不能再支应额娘跟前的事,这日融芳带着琳格格一道进宫,半路上听见娇滴滴的声音喊着“额娘”,他们停下脚步,便见弘历蹦蹦跳跳地跑来。
六岁的小家伙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扑进了琳格格的怀抱,琳儿欢喜地蹲下来,给儿子拍拍身上的湿气,把自己的手炉塞在他怀里,慈爱地说着:“路上都是薄冰,要看着路走。”
弘历骄傲地说:“我可厉害了,在冰上也能走。”
可琳儿却让他看看身后被宫女簇拥着,慢悠悠走来的贵妃娘娘,告诫弘历自己虽然灵活,可祖母有了年纪,他做孙儿的应该时时刻刻搀扶着祖母,小弘历眨着眼睛,像是听懂了,又飞快地跑回去,牢牢抓着佟贵妃的手,贵妃被逗得异常欢喜,到跟前则说:“他老远就看到你们了,昨儿我还问他想不想额娘,小东西嘴硬说不想。我这会儿就是要去瑞景轩,让你们婆婆把你们叫进来陪陪弘历。”
弘历是养到五岁才抱来的,自然认得家中生母嫡母,就连融芳都是天天陪着他玩耍的人,只是融芳去年生了个闺女没能活长久,失去孩子后性子变了不少,若是从前,刚刚弘历跑过来,她一定是先扑上去的。
自然也没有变得郁郁寡欢,只是少了些孩子气,十月怀胎以及分娩时的辛苦,还有母女生离死别的痛苦,终究带走她不少孩子气,也让她比从前更招人疼爱,如今毓溪手边除了琳格格,便是融芳,一家子和和睦睦,是胤禛值得逢人夸耀的骄傲。
她们到瑞景轩说过话,离开时,琳格格送弘历一道回贵妃那边,融芳就在园子里等她,琳格格从贵妃的住处出来,沿路来找侧福晋,远远就看到侧福晋站着发呆,她走上前,却见侧福晋脸上挂泪,猜想是念她可怜的女儿了,琳儿轻声道:“侧福晋,一会儿叫风吹了,脸上可要皴了,王爷会心疼的。”
融芳见她来了,吸了吸鼻子慌张地抹掉眼泪,自责道:“我又不懂规矩了,琳姐姐,你回去可别告诉福晋。”
琳儿笑道:“一定不说,不过您可不能再哭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且说融芳坐月子那会儿孩子还在,琳格格去照顾她时,说到为何她如此效忠福晋,琳儿说她生弘历时,孩子脚先落地,福晋要稳婆保她弃子。每每想到当时的事,琳格格心内就热血涌动,说福晋成全了她把她带到王爷身边,又保了她一次性命,这辈子都怕报答不尽福晋的恩德,又何来效忠背叛的说法,能让她陪在王爷和福晋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那时候融芳觉得,雍亲王府真是和睦又美满,盼着自己的小闺女健康长大,做胤禛的掌上明珠,而她也是经历避孕后,好容易才有的孩子,结果说没就没了,那阵子的恍惚,如今想来依旧心痛欲碎。
而琳格格这些年,胤禛虽对她不赖,但始终也没能再怀一个,起初难免失落,后来想到福晋的经历,就觉得自己好歹是圆满的,不再强求子嗣,活得也自在了些。眼下倒是可怜融芳,而福晋以己度人也更心疼她,这两年大多让王爷住在侧福晋的院子里,她们都不会计较。
府里新人旧人一番磨合后,真心相待情同姐妹,融芳就是觉得王府的日子太美满,才更努力地掩饰自己的悲伤,实则一看到孩子她就会想女儿,刚才一个人时,就忍不住了。
姐妹俩往园子外去,半路上遇见有大臣往清溪书屋走,她们避开等在一旁,可那边的大臣却突然调转方向,很快有小太监先跑来,屈膝禀告:“侧福晋,是年羹尧大人过来了,要给侧福晋请安。”
融芳想说免了,哥哥已经到了跟前。并没听说哥哥回京,难免意外,可年前腊月一次相见又不欢而散,隔了两个月再见,融芳也是淡淡的。
年羹尧向侧福晋行礼问安,又向琳格格道好,琳格格与他不是兄妹,并不宜随便相见,借口他们兄妹要说体己话,自己想先走几步,没想融芳却拉着她的手,一起要离开,冷漠地说:“年大人既然是来见皇上的,我们不好耽误你的时辰,赶紧走吧。”
年羹尧略尴尬,躬身道:“臣告退,还请侧福晋保重玉体。”
融芳却莫名地哼笑一声:“也请年大人保重身体,才好忠君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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