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时,腿似乎有些跛。
抬脚上马车时,她又忽然想到,老乞丐那被一头碎发遮挡着的脸上,似有些陈年的伤口。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
琉璃坊外挂了谢客的牌子,牌子旁边粘了一张红纸,红纸上是魏池写的告知书。大概意思就是琉璃坊内的一些东西需要返修,未免伤着贵客,暂停营业。后院里,牡丹已经睡下。傍晚来时,牡丹的贴身丫头就告诉她,说姑娘自她走后便一直睁着眼睛,问她什么也不说,就连晚间的药都不肯喝。熬了一整天,到了戌时
才勉强把眼睛给合上。姑娘病了多日,身子原本就虚,又硬撑着耗了一天心神,着实有些耗不住了。刑如意吩咐了丫头,没让她去叫醒牡丹,自己随便拿了卷书,坐在外间的桌子旁,熬着时间。这盛唐也是有话本的,虽说有些句子晦涩难懂,可半猜半看的,也能凑
合着打发时间。若是狐狸在,熬到子时亦不是什么难事儿,可她傍晚出门时,没有瞧见狐狸,就自己跟魏池过来了。夜深人静,加上精神高度集中,这看着看着竟泛起困来,不知不
觉就趴在了桌子上。
夜风,吹开了窗子,带着微弱的唱曲儿的声音飘进来。那曲子,忽高忽低,时而婉转动听,时而像是野鬼在嚎,时而又像是女子在哭泣。刑如意本在做梦,梦里出现的正好是她在楼下遇见狐狸的那个时候。正要弯腰把狐狸抱起来,就看见狐狸的脸变了,变成了一张吐着舌头的女人的脸。她猛然坐起,
就看到半开的窗子外头闪过一个人影,没有脚步声,像是鬼魅飘过。
“我去!”刑如意轻吐一口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摇摇头,迫使自己快速清醒过来。耳朵里,那唱曲儿的声音还未曾消失。她皱了下眉,起身,先去里间看了看牡丹。牡丹依旧睡着,且睡得很沉。她的贴身丫鬟,趴在床前,人也已经睡了。只是,睡
着的时候,一只手还按着牡丹的被角。看得出,是个细心的丫头。”里间的窗户也被风给吹开了,一股股的朝着床这边扑来。刑如意叹了口气,走到窗户口,伸手将两扇窗户合上。就在缝隙即将消失的时候,她看到了牡丹说过的那个
场景。浓雾,院子里起了一团浓雾。浓雾中,似有一团白色的影子在移动。近了,才看到那是个人,或者说,是个鬼。一个垂着脑袋的鬼。因为头向下垂着,显得两个肩膀
很奇怪,像是刻意往上耸着的一样。“真好,不用开天眼就能看见鬼,这算不算是她人生经历中的另外一种特殊的经历。”刑如意盯着那个鬼影,倒也没有特别害怕的感觉。大概是跟那只狐狸待久了,下意识的就会认为她自己也是比较厉害的。闭眼,睁开,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眸变成了血红的一片。黑暗变成了红昼,那个原本模糊的白影,在她的视线中也变得清晰起来。
那不是琉璃,也不是之前张家的人,而是一个竹竿,或者说有人故意用竹竿扎成的人形,又在人形外头套了宽大的袍子,用来扮鬼吓人。
刑如意散去了体内的力量,随手抄起一个花瓶,气呼呼的就走了出去。到了那白影跟前,二话不说,直接拿着花瓶就砸了下去。
“哐啷”一声,惊醒了沉睡中的琉璃坊,也惊醒了琉璃坊中沉睡着的人。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第一个冲出来的是魏池,他衣着整齐,就连鞋子都是穿的好好的:“如意姑娘,实在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不关你的事儿,是有人故意让你睡着的。”刑如意从魏池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那是一种特制的迷魂香,她刚到盛唐的时,就被狐狸用这个东西迷晕过。她鼻
子极灵,但凡是闻到过的气味,就怎么都忘不了。“有人在你屋中点了熏香,这种熏香,有让人快速入睡的效用,而且入睡之后,会睡得特别沉。不要说小声的喊叫,就是天上打雷,你也听不见半分。今日晨时,你去胭脂铺时,我便从你身上闻到了这股味儿,可那会儿没往心里去。你是琉璃坊的管家,又是管事儿的,人多事儿杂,难免会有睡不着的时候。点此香,助睡眠,也属正常
。”
“我不爱点香,也从未用过如意姑娘你说的这种熏香。”“这就对了。你不是自己点的,也不是自己用的,而是有人故意用这个香将你迷晕,要你入睡的。这个人针对的不是你,也不是整个琉璃坊,而是躺在这个屋子里的,病得稀里糊涂的牡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