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师呗。”那名队长随口道。
其他人顿时齐看向他,把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没什么,你真敢说……”
范天澜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什么,他一直不会特别注意这些,但如那名感觉敏锐的队长所说,他确实心情不好。
他很少对什么人抱有特定的感情,这是他有生以来这么觉得一个人碍眼,虽然对方或许连人都称不上。
血脉是个什么玩意?
年龄不等于智慧,力量也不是正确的标准。何况说话的那个家伙智商和情商都不见多高,一个恋兄癖数学渣有什么可信的?
如果血脉的本能能够决定人的感情,人类自成长起,在漫长的时间中所积累起来的复杂情绪和行为方式又有什么意义,反正终归与野兽无异?
云深也未必相信那些话,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对他的态度。
范天澜一手按在施工图上,另一手拿起了铅笔。那一天的亲吻不是真正的回应,那个人用一种介于认真与玩笑之间的态度,向他表示了“成熟大人”和“年轻人”对爱情的世界观差异,就像他之前的表达不过是一种找存在感的方式——或者直接地说,云深仍然认为那些都不过是在撒娇。
这不会让人感到愉快,但没有关系。时间和耐心对他来说都不是欠缺。这个问题不会一直被回避,他并不需要等待太久,而在那之前,那种温柔也不会投注到其他人身上,他仍然可以得到某种程度的独占,原本理智告诉他这样已经够了,但听到另一个人说“无论装在什么容器中,我都很难抗拒法外之血对我的吸引。”时,从未有过的情绪却从他的心脏部位涌出。那种感觉太过强烈,甚至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
那不仅仅是怒气,还有真切的杀意。
范天澜的目光变得深沉,这是他第一次对某个对象产生血腥的恶意。虽然他收割过的性命多到云深无法想象,但他对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既不憎恨也不怜悯,杀戮只是生存的一种手段突如其来的情绪还不至于动摇他的理智,但直至今日,那种刀锋一样的攻击欲在他的血管仍有残余。
哪怕是塔克拉最直接的挑衅都不会有这种效果。范天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拥有和常人一样的阴暗面。而无论他承不承认和对方的血缘关系,那名自称为龙的银发异族都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生物,强到现世没有一种力量能够真正对他造成威胁。
范天澜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改变,他也会变得更强大,更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也许他会变得像墨拉维亚一样,也许永远不会有那一天,那将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无论他将走到哪一步,在其中只有一件事不能有任何改变——云深必须在他身边。
所以只有温柔是不够的。完全不够。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够彻底地占有那个人,无论声音,眼神,触摸,还是骨肉血脉,都完全地属于他,与他的生命相溶,没有任何人能够抢夺和分享……
笔尖啪地一声折断了。
范天澜久久地盯着纸面上尖锐的墨线,好一会之后,他掐断了所有非理性的思路,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我也曾经有过一段充满了错觉的青春期。”
墨拉维亚从窗外收回视线。
“那时候我好像有点搞不清楚食欲和爱情之间的区别。”
云深批示的笔画停顿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墨拉维亚对他笑了笑,“这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和其他龙不太一样。其他的龙完全不会弄错。他们的食谱可比我的容易多了。”
“现在呢?”云深问。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墨拉维亚说。
撒谢尔的医院,撒谢尔族长的临时会客室内,斯卡也在说道:“没有必要了。他们在撒谢尔毫无用处。”
“可以宰掉那群老家伙了?”一名看起来刚成年不久的百夫长高兴地问,但马上就被同样是新任的千夫长阿卡在脑后拍了一巴掌。
“是让他们走。”阿卡说。
“人类那边也同意?”年轻的百夫长捂着后脑勺转头问。他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提拔起来的,虽然在当时所有的比斯骑士中年纪最小,战绩却十分醒目。
“这本来就是那位术师的意见。”灰狼基尔说。
“人类因为那些萨满死了一些战士吧?他们不打算回报一下?”百夫长的语气简直算得上无邪,“我听说养出一个那样的战士不容易,那位术师为什么不拿这些萨满的头颅去祭祀他们呢?一个或者两个也好啊,他们之前不是办了一个很隆重的葬礼吗?”
“因为战场的事已经结束了。”伯斯说。
只要踏上战场,就没有对错,只有生存和死亡。而就价值来说,伯斯也觉得难说是哪一边损失得更多。
“那接下来就是‘政治’的交易?”伯斯看向翘着腿的斯卡,虽然他用了来自人类的词汇,但在这里的大多数狼人都能理解他的意思,然后他微微蹙起了眉,“算一算时间的话,强兽军战败的消息无论如何都该传到帝都了。我恐怕他们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管他们接不接受,他们输了。”灰狼基尔说。
“那除了放萨满走,我们还要准备什么?”又有狼人问。
斯卡一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说:“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