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的规矩,朝廷收粮食,一家如果要交十斗的话,收粮的粮官在收之前总会往箩筐上踹上一脚,踹下一两斗来,这便当做粮官这一趟的辛苦费。也就是说,百姓们说是交十斗的粮,但实际交上去的却至少有十二斗。这么一家克扣一点,整个扬州府几十万户的数目累加起来也就十分可观了。
这是官场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捞油水的法子,崔蒲虽然心中厌恶,却也并未阻止过。如果不是这次万天赐一伙人做得实在太过分,他也根本不会出手。
而被崔蒲竭力压制的结果,就是万天赐这次也就在海陵县多捞了三百石粮食,比起之前的粮长动辄几千石的成果可差远了!
在回去的路上,万天赐只怕吐血的心都有了吧?可等到了长安,他却还必须打肿脸充胖子,唯恐被人知道他初次出马就栽在了崔蒲手上!
想想他就觉得心情大好。
慕皎皎也拉着儿女对他道喜:“恭喜崔知府。经过这件事,您在扬州府百姓们心目中的形象就更加高大了。还望您接下来再接再厉才是。”
“同喜同喜,这是咱们一家人的胜利。今晚上叫厨房添几个好菜,咱们一家人一起好好开心开心!”崔蒲笑眯眯的将他们都扶起来,装模作样的道。
这男人!
才刚夸他两句呢,他居然还真就顺杆往上爬了!
慕皎皎嘴角抽抽,好生无语。
这件事虽然被崔蒲竭力控制没有外传,但扬州府内却几乎是人尽皆知。
前脚万天赐刚走,后脚魏庄夫妻就又大摆筵席,请了慕皎皎以及慕皌皌夫妻过去喝酒,美其名曰帮他们办酒压惊。
其实,真正需要压惊的是万天赐吧?
不过姐妹连襟聚会联络感情,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崔蒲欣然答应了。
而到了聚会当日,他们才又从魏庄嘴里得知了一个消息——现任海陵县知县陈君弼,也被百姓们扔烂菜叶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为什么整个扬州府上下,其他地方收粮都是照规矩收的,却偏偏只有海陵县多收了三百石?
虽然这个数字在大家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可是孟子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别人都交的是那个数字,那么他们哪怕比别人多交了一粒米,百姓们都会心中不满。
这便是小农的智慧。他们极少有人能看到长远的利益,一个个只管抓住眼前的好处。当然了,现在这件事也着实没什么长远利益可言。所以,这就更让百姓们生气了。
这个时候,百姓们是不会怪崔蒲的。毕竟联想到崔知府已经在天长县为百姓们出头过了,以及他在海陵县做知县时的种种,这个陈君弼又被比了下去。甚至有人断定——一定是陈君弼和万天赐私底下勾结,所以才没让人过来还粮!
这个猜测得到了不少人的肯定。
在遭受一百民兵的集体无视之后,现在连海陵县的百姓们都开始鄙视他了。陈君弼走在路上,冷不丁的就横空飞来一颗烂菜头,砸得他满头满脸都是,还找不到罪魁祸首!次数多了,他几乎都不怎么出门了,唯恐又被人突然袭击,然后灰头土脸一路被人看笑话。
可怜这个人,原想和武立新当年一般过来摘崔蒲早就种好的桃。结果到了才发现,崔蒲种下去的桃子可不是那么好摘的!
当然了,这件事他也命人在海陵县内严密封锁消息,尤其不能让崔蒲知道!
但是,崔蒲还是知道了。
“哈哈哈,爽,实在是太爽了!”听魏庄把事情讲完,崔蒲心情大好,“真没想到,我才做了一件事,结果却是一举数得!”
虽然这次事情闹得不大,自己的名声也没有再次响当当的传遍全国,可是这种爽感却是无与伦比,他太开心了!
开心的后果,就是他又喝高了。
醉醺醺的被搬回府衙,他还忍不住拉着慕皎皎又唱又跳,跟个孩子似的。
大娘子见状,小嘴儿便是一撇:“阿爹喝多了。”一脸的嫌弃和崔蒲一模一样。
大郎君则眨巴眨巴眼,赶紧抓紧机会过来拉上慕皎皎的手:“阿娘,阿爹臭!今天,自己睡!我们,一起!”
慕皎皎无力扶额。
而崔蒲一听到这话,却是劈手将儿子推开,再将慕皎皎给搂进怀里。“你休想!你阿娘是我的,这辈子就只和我一个人睡。你这个臭小子想抱女人,等长大了自己找个媳妇再说吧!哼!”
大郎君小嘴一扁,可怜兮兮的叫道:“阿娘……”
“你叫祖母都没用!”崔蒲赶紧崔外大喊,“来人,把大郎君带出去!他该去睡觉了!”
乳娘连忙来抱他,大郎君还不肯。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娃娃,那里斗得过成年的乳娘?无奈之下,他还是推开乳娘的怀抱:“自己走!”
便小身板一挺,下巴一抬,一步一顿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