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林锦澄快步出来扶住徐昭昭。
林端却只红了眼,看着他,直直跪了下来。
噗通一声,跪的结结实实,旁边的路人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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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他发髻略有些凌乱,眼眶红红的好似哭过,四十好几的男人就这样跪在自己的晚辈面前,语气哽咽道:“就当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放过我的一双儿女,我求求你们了……”他开始不断的磕头,好似真的无助极了,只能委曲求全,给自己的侄子侄女跪下。
林锦澄怔住,忙要去扶他,却只被林端一把死死抓住:“锦澄,就当大伯父求你了,大伯父什么也不敢要了,名声财产都不要了,你放过我一双儿女,他们是无辜的啊……”
“大伯父,你先起来……”林锦澄能感受到他死死抓着手腕的疼,但还是想用力先将他扶起来,哪知林端才半站起身,忽然抓着他的手,把自己往后重重一推,整个人直接撞到了一旁的石狮子上,后脑勺都撞出了血。
在旁人看来,就好似林锦澄故意把人推出去的一般。
“这也太过分了,就算那大夫人做的有不对,你一个晚辈也没有让长辈给你下跪,还要把人撞死的道理。”
围观人群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呵斥起来。
林锦婳看去,是一个老学究样的清瘦老人,面色极其愤怒,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她几步上前拉下还要去扶的林锦澄,对林端道:“大伯父,我们何时追究过你……”
“没追究?林锦婳,你还要装好人装到几时去?你恨我娘没照顾好你娘,你就逼死了我娘亲,你恨祖母被人侮辱丢了你的脸面,就让人将她赤身扔去了大街,害她被疯狗活活咬死……林锦婳,你真的好狠的心呐……”林惜玉声嘶力竭,仿佛真的伤心至极。
“你无凭无据,尽胡说!”徐昭昭咬牙怒道。
“怎么,你们还要杀死我吗?来呀,我不怕死,只要哪一日我们死了,就是你林锦婳下的毒手!”林惜玉梗着脖子含着泪大喊。
“你——!”徐昭昭忍不住上前,林端却哭着跪上前来:“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你跟宁王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除了陷害景王殿下,我什么都帮你……”
林锦婳听出不对劲来,立即抬眼朝人群里看去,人群最后面一个黑色锦衣的男人,带着半截面具,见她看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几分挑衅和掠夺的笑意,这一次,她还怎么赢!
林锦婳微微皱眉,低头去看林端,只道:“大伯父非要致我们兄妹于不仁不义之地,我们人微言轻,不知该怎样辩解,不过周姨娘的事,大伯父尽可报官……”
“还报官?”人群里有人冷嗤:“今儿宁王爷可就坐在府衙里呢。”
之前那老学究也冷冷哼了声:“目无纲常法纪,实在可恶!”
林锦澄护在林锦婳身前,冷冷看他一眼:“不知事情经过便擅自下评判,岂非老糊涂!”
“你——!”老学究气得胡子直颤,却是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啐了一口:“你还是三等威武将军,依我看,你根本不配!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如何配当这官!”
“大家不要骂他,他到底是我的亲侄儿……”林端苍白着脸哀求众人。
老学究也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男人膝下有黄金,你动不动就下跪,没骨气!”
林端面色微微一滞,林惜玉忙上前拉着林端哭到:“爹,罢了,反正林锦婳眦睚必报的性子,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去给祖母收尸下葬吧,只可惜了郑将军,昨日府上黄大夫被杀原不关他的事,可现在宁王坐镇,只怕他也要判刑了。”
林锦婳头一次觉得林惜玉聪明,几句话将她们和赵怀琰都陷入两难之地,不管怎么做她们都讨不到好。
林惜腾躺在一侧,看着情况差不多了,只大声喊疼起来。
林端一转头看着林锦婳祈求道:“锦婳,你不是大夫吗?你赶紧救救你二哥吧,求求你了……”他又开始跪在地上磕头起来。
林锦澄皱眉,旁人也目光直直的盯着林锦婳。
林锦婳微微拧眉,今日若是不救,怕正要坐实她想杀了林惜腾的说法,虽然她的确有这个意思。
她几步上前,抬手去把林惜腾的脉,可手才搭在他的脉搏上,他便浑身抽搐了起来,整个人好似立即就要死去了一般。
她微微拧眉,林惜玉已经哭着扑过来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地上:“林锦婳,你难道还要当众杀了他吗?你好狠的心呐,我们怎么也是同一个祖父,我们是亲人啊,你怎么敢……”
林惜腾还在抽搐,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林锦澄快步上前将林锦婳扶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才搭上他的脉,什么也没做。”林锦婳快速跟他道,她算看明白了,今儿这一出设计的很周密,她跟哥哥的每一步反应他们都算计进去了。
“你还在狡辩!林锦婳,你不救就不救,你要杀我们便来杀,就当我们瞎了眼有你这样的亲人……”林惜玉大骂一声,赶忙让人抬走了林惜腾,才看着跪在一旁垂泪的林端道:“爹,算了,他们冷血惯了的人,还有宁王庇佑,我们不必求他们!”
林端颤颤站起身来,人仿佛瞬间就老了一般,只哀求的看着林锦婳和林锦澄:“就当大伯求你们,你们一定不肯放过我们,杀了我就是,惜玉和惜腾都是无辜的……”
“大伯父,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如何……”
“你别装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兄妹心机有多深,现在林家已经支离破碎了,郑家也被你害的不成人样,就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林惜玉说完,死死盯着林锦婳:“还托你的福,我已经是景王废妾,没资本跟你争了,只求你们大发慈悲,放我们一马!”
这话说的十分有骨气,以前众人都以为林惜玉不过是个虚荣无脑的大小姐罢了,现在看着,竟是生出几分佩服,况且方才林端和林惜腾都太惨了……
她说完,扶着林端就走了。
围观的人瞧见,也纷纷散开了,对林锦婳和林锦澄却是存了芥蒂。
林锦澄还要追上去,却被林锦婳拉住了。她面色微寒,看着离去的人只冷冷道:“不必追了,我们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们都已经算计好了,继续追,还有陷阱。”
“我从没想过大伯父和大姐二哥会是这样……”林锦澄失望至极。
徐昭昭小心翼翼上前道:“要不然我先去等等爹爹回来,告诉他这件事?”
林锦婳微微摇头:“暂时不必,舅舅恐怕才得圣恩,不必沾染上我们这麻烦,省的惹了圣上不痛快。”她有预感,这件事一定还会再发酵。
徐昭昭点点头,只拉着她的手坚定道:“锦婳姐姐,你别怕,昭昭在呢,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们的。”
林锦澄被她这句话逗笑,看着她小脸坚定的样子,只笑道:“这里是非太多,我先让人送你回徐府。”
“嗯。”徐昭昭也怕给他们添麻烦,乖乖点了点头。
等安排人送走了徐昭昭,林锦婳兄妹才对视一眼,均微微叹了口气。
但这还不算完,因为端慧公主这会儿已经入宫了。
永和宫里。
皇帝才安排好徐泊山的事,便径直过来了,看着德妃今儿特意换的新蜀锦长裙,笑道:“还没到盛暑的天儿,穿这样单薄不会太冷么。”
德妃面色微微有些尴尬,只做羞涩笑道:“皇上难得来臣妾这儿几次,臣妾想穿的好看些。”
皇帝闻言,只抬手拉着她的手轻轻一笑:“难得爱妃有心,不过你若是病了,难不成还要带病来伺候吗?”
“是,臣妾知错。”德妃越发显羞涩的笑了笑,只道:“那臣妾去换身衣裳。”
“嗯。”皇帝微微颔首,德妃这才依依不舍起了身行了礼,往里间而去。
她转身过去后,皇上方才眼里的温柔全部消失殆尽,只冷漠看着杯中的茶,浅浅喝了一口。
德妃才换好衣服回来,便听人来报,说端慧公主求见。
德妃看向皇帝,见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微微一惊,难不成皇上一惊不如以前那般疼爱他这个唯一的亲皇妹了么,试探道;“皇上,端慧公主与驸马在外上任十几年,如今难得回来,您可要再多见见?”
皇帝想了想,到底只笑笑:“让她进来吧。”
“是。”德妃应声,立即让宫女去请了。
不多时,端慧便风风火火赶到了,依旧一身绿色华贵长裙,用金褐色的线绣着芙蓉花,十分华贵。她一进屋,看到皇帝,略有几分惊讶的样子,道:“皇兄也在。”
“怎么了,不希望朕在?”皇帝只抬眼笑看着她,自己这个皇妹,跋扈多年,在外依旧没有半分收敛,他原以为有了孩子上了年纪就好了,没想到几十年如一日的刁蛮任性。
端慧忙笑道:“怎么会呢,不过今儿本是来寻德妃娘娘说说外头一桩趣事的,皇兄在,臣妹倒不好开口了。”
皇帝看她的眸光深了些,笑容也淡了,只道:“既然来了,便说罢,你的趣闻朕现在不听,过一会儿也只怕有人要传来。”
端慧见他似乎要猜到了一般,跟德妃对视一眼,面色均是一滞。
德妃忙让人引了她坐下,才道:“皇上既然来了,你就直说吧。”
端慧闻言,也点点头,添油加醋将林家外发生的那些事说了一遍:“下人来回禀的时候,我还不信,这世上哪有侄女儿要逼死自己的兄长,还要逼得自己大伯下跪,真是天理昭昭,她以为报不到她身上了么。”
德妃趁机道:“怎么可能,林小姐我见过,虽然心机深了些,却也不会做出这等事吧。”
端慧瞥了眼皇帝,才意味深长的摇摇头:“她这样做也就罢了,现在最紧要的是,百姓们都在传,是宁王殿下纵容她如此的,而且昨晚林府发生杀人案,好似也跟这林锦婳有关,官府的人却把跟林麓之素有恩怨的郑将军抓走了,听说今儿宁王亲自去坐镇审问,百姓们更以为宁王是替林锦婳出头的了,现在民间对宁王都是怨声载道的。”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当真如此?”
“臣妹还能骗皇上不成。”端慧认真的看着他道:“听闻那林惜腾被逼得撞得头破血流,林锦婳给他诊脉的时候,他竟是忽然浑身抽搐起来,而且最奇怪的是,昨晚那坏了名节的周氏,不知怎么赤身出现在了市集,丢尽颜面不说,还被疯狗活活咬死了……”端慧说起这里的时候,似乎都有些不忍:“就算她不守妇道,但这种死法,也实在太残忍了些,能下此等狠手的人,该有多狠毒。”她拿帕子捂着口鼻轻轻摇头叹息。
“皇上,这等情况,怕是要影响怀琰的声誉。阚儿因为名声毁了,至今还在普济寺,您众多皇子虽然也优秀,可像怀琰这般能干的可不多,若是百姓误以为这些都是他幕后纵容指使的,往后怕是有理也说不清。”德妃柔声对皇帝道。
皇帝不在乎别的,但这个儿子他还是在乎的,德妃说的没错,赵怀琰的确是众多皇子中最突出的一个,但不管这些事是否真的跟林锦婳有关,最起码端慧和德妃齐齐说这话,便是早有预谋。
他淡淡看了眼德妃,道:“你说的倒是没错,怀琰是个好孩子,阚儿在普济寺待了这么久,也可以回来了。”
他没继续说林锦婳怎么处置,端慧微微咬牙,直接道:“那皇兄,林锦婳怎么处置?毕竟这些事情就算不是她做的,也是因她而起,林家最近出了这样多的风波,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嫁给怀琰了,若是纵容下去,怕于皇家名声也有碍……”
“你倒是很顾及皇家名声。”皇帝冷淡看了她一眼。
德妃已经看出皇帝不太想处置林锦婳了,但他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忙想拦住端慧,却见端慧自得道:“臣妹自然顾及皇家名声。”
“那怎么不见你多为驸马生养几个子女?朕前儿才听说驸马最近病重,你非但不在家中料理,反而有这许多闲心来管别的事。”皇帝没好气道。
端慧见他竟是发怒,微微一怔,忙起身行礼:“皇兄,臣妹……”
“好了。”皇帝看也不愿再看她:“这么多年,你也闹过了,好好回去相夫教子。当年朕是看在驸马是个老实又有才的人,才将你许给他的,不想他最后恨朕做了这么个决定!”
端慧尴尬的站在原地,面色有几分羞红,却只暗暗咬着牙。
德妃看见这情况,忙笑道;“皇上,公主只是想与臣妾来说说的,没曾想你也在……”
“那朕在你这里就是多余了?”皇帝轻哼一声,直接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她,直接朝外走去:“摆驾回宫!”
德妃起身想追,但看皇帝已经走了,才微微白着脸坐在了榻上。
端慧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却越发讨厌起林锦婳了;“没曾想皇兄竟然会放过她!”
“不会的。”德妃虽然后悔又惹了皇帝不高兴,但她也还算了解皇帝,这么多疑的人,林家发生这样血淋淋的事,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德妃猜的没错,皇帝才回到养心殿,便立即让人去召赵怀琰入宫了。
犹豫半晌,还是跟旁边的人吩咐道:“传朕口谕,林锦婳既然马上就要嫁给宁王为妃,念在她尚在孝期,便让她去长乐庵修行三个月,为大锦祈福!”
旁的公分闻言,有几分担心道:“皇上,宁王殿下十分中意这位林小姐,您这样做,会不会伤了殿下的心?”
“他是男子,哪有沉溺于儿女私情的道理?若真是如此,那朕就更留不得这妮子。”说罢,才寒声道:“前两日朕允了平西王的郡主袁绿衣去西南,传朕谕旨,册封林锦澄为二品威远将军,护送袁郡主一道去西南,待战事平定后再返回京城。”
“皇上……”公公有几分犹豫,胆怯道:“林将军已经贬为庶民,林家又发生这样多的事……”
“正因为林家发生这么多的事,才要早些把他们调离开,省的处在这些事里不可自拔。”皇帝拧眉说罢,才看着他:“你是朕的奴才还是林府的奴才?”
常公公不敢再多说,连忙行了礼下去传旨了。
端慧出了永和宫后,就在养心殿外等着,瞧见常公公急急忙忙往外走的样子,便知道皇帝一定是有谕旨了。
不过她猜到,林锦婳也有预感了。
等林端一走,她立即赶到了府衙。
赵怀琰也并非专程为了昨夜的事而来,最近查到的几件贪污受贿案都跟郑莱有关,这才来的。
他听说林锦婳来寻时,当即起身我那个侧院而去。
随行的高禀很快将林家门口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他直接黑沉了脸:“敢算计本王的人,林端胆子越发大了。”
高禀皱眉,看他步伐又快了些,才道:“而且景王殿下昨晚入京了,这件事只怕跟他有关。”
赵怀琰脚步微微顿住,凤眸里满是冰寒:“他的火器库建在豫州?”
“嗯,听说耗费上百万两的银子建造的,一个火器库建好,一个月能产出上万件火器。王爷,要不咱们想法子占为己有……”
“烧了。”
“啊?”高禀听懂了,但心疼,上百万两银子啊。
“照他的习惯,火器库周边一定还有他蓄养的死士,你亲自带兵过去剿灭,豫州知府包庇建立火器库,抓起来抄家。”赵怀琰寒声说罢,这才提步而去。
高禀的心更疼了,那些死士可不是好清理的,不过若是一把毁掉,想必景王也要肉疼半天。还有那豫州知府,可是个出手阔绰的大户,若是处置了,他那搜刮的万贯家财怕也只能充入国库了……
他抬头看着赵怀琰决绝离去的背影,知道这次是真的恼了,只得忍住心里的肉疼,去传令了。
赵怀琰快步走到府衙侧院,瞧见一身胭脂长衫淡淡站在院子里的人,风吹动她垂在身后的青丝,仿若一副画。
林锦婳也察觉到身后有人来,一转头看他就站在身后不动,浅浅笑起来:“王爷……”
“嗯。”赵怀琰见她甜甜一笑唤出声,心酥了半边,面上情绪丝毫不动,上前几步走到她身前,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只柔声问道:“吓坏了?”
林锦婳先是一怔,而后听到他胸膛有力的心跳,莞尔:“我过来,是想请王爷帮个忙。”
“什么忙?”
“我要入宫,面见皇上。”林锦婳眸子一弯,林端父子以为一出苦肉计就占到先机了么,她才不会让他们好过。既然非说自己要杀了他们,那他们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