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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之下,方颂祺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醒。
但就算她没醒,难道在梦里就能允许自己白白被他撞疼吗?
“草你大爷!”方颂祺扬起手打算给他一记大耳光。
整个人却猛地被拉进他的怀里,她被搂得呼吸不畅,腰几乎要被箍断。
关键是胸挤压变形了好不好!
方颂祺用力挣了挣:“你发什么神经?”
这一句,简直是她失踪前一晚他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的原话奉还。
蔺时年应声将她抱得更紧。
方颂祺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有点发愣,扬起的那只手掌顺势落到他的后背上,摸了摸:“你是活的?”
“嗯。活的。”
“不是梦?”
“嗯。不是。”
方颂祺懵懵地转动眼珠子,打量四周围,发现自己现在确实不在临时避难所的草棚里,而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屋子里。
“这是哪儿?”她狐疑。
蔺时年有问必答:“联合国派维和部队驻扎刚果(金)布尼亚市的营区。”
“我获救了?”
“是。没事了。”
“怎么获救的?”
“在避难所里找到你。”
废话,当然在避难所找到她。问题是维和部队的士兵难道认得她么?凭什么把她给救了?方颂祺张了张嘴,话未出口,蔺时年率先给予她解答。
“你失踪后,我们第一时间报警,求助大使馆,怀疑你可能遭人贩子绑架。你的照片我们也发给了在非的华人朋友,希望他们能尽量帮忙。运气好,坦桑尼亚那边的警察与博茨瓦纳的警方联系,传来你的消息。”
“他们是为专门抓捕一个跨国人口贩卖集团成立的国际刑警调查小组,破获了人贩子集团在暗网上的销售平台,那个平台上有你的……照片。”
他于此处微不可察地滞了一下。
方颂祺了然是什么照片,不就是每个被拐去的人都会被剥掉衣服拍的那些?
“好像说潜入的一名女记者,和你被关在同一个地方,当时出了点意外,警察把那名女记者弄丢了,通过线索发现你们两个在一起,被一辆物资车带走。其实警察的速度很快,大概只和你们前后脚,追踪过来,但因为当地发生暴乱,又耽误一阵时间。警方联系了当地政府和维和部队,拜托他们在附近一带的避难所留意两名华人女子。”
蔺时年口吻平静,语言简练,略去所有主观情绪。
方颂祺安静数秒,又尝试挣脱:“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没?”
蔺时年手指摸索上她后颈的皮肤,轻轻摩两下,手臂松开。
呼~方颂祺总算得到解救,揉了揉自己的手的脖子,抬头时,不免怔忡。但也就一下,随后轻嘲:“你来非洲几天了?时差还没调整好么?”
黑眼圈那么重……吓死个人……他平日里的人模狗样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也维持不起来了是么?
她眼不见为净,复低头。
踏马地蔺时年也不说话,弄得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然后方颂祺反射弧慢一拍地着急:“小姜姐呢?小姜姐没事吧?就是你刚刚说到的那个和我在一起的女记者!”
蔺时年掌心包裹住她的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女记者没事。有医疗队在照顾。疟疾。”
方颂祺稍加一忖,要下床:“我去看看她。”
蔺时年皱眉,强行将她按回床上:“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听出他的愠恼,方颂祺不爽:“你冲谁发火呢你!”
蔺时年站在床边盯着她,面沉如铁。
方颂祺微扬着下巴迎视,一点儿不示弱,不甘心自己现在的位置比他矮,企图在床上站起来,结果刚一踩,脚上猝然传来扎心似的疼,她一下跌坐回床上,才看到自己的两只脚包得跟猪蹄似的。
“那个女记者暂时被隔离了,你想见也见不到她。”蔺时年讽意满满,丢下话后没再理她,迈开大步离开房间。
“拽屁!又不是你救了我……”方颂祺翻白眼,嘀咕着,心疼地摸摸自己的脚,也不折腾,舒舒、服服躺下,抱着被子,环视这虽然简陋但较之避难所不知好多少倍的地方,一时间百感交集,感觉马上能掉眼泪。
眼泪没掉,倒是肚子在这时发出咕噜咕噜声儿。
方颂祺霍然坐起。
对啊!饿了好几天!她还没吃饭!
这里究竟有些什么人,她也不清楚,能喊的那只老狗比:“蔺时年!回来!”
无人回应她。
方颂祺这饥饿层层叠叠如波涛汹涌而来,气得想骂人。
求人不如求己,她决定自己出去看看外头什么情况,顺便讨饭吃。
她两只脚尚晃荡在床边未来得及沾地,蔺时年去而复返,表情还是那副好似她欠了她百八十万的样子。
方颂祺的脏话在看到他手里端着的食物,瞬间止住,双眼发亮巴巴看着他走来她跟前,放在一旁的桌上。
旋即蔺时年站定不动,一声不吭瞍她。
方颂祺的视线从玉米粥挪到他的脸上:“不给我么?”
“想吃?”蔺时年问得很故意。
这时候方颂祺并不介意认怂:“想吃,很想吃。我谢谢您,对您全家都感恩戴德,只求您赶紧别让我继续饿着,成不成?”
蔺时年眼波轻轻闪动,没再为难她,端起粥。
方颂祺迫不及待伸手。
蔺时年避了一避:“你不用动,我喂你。”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我只是脚受伤!手根本没事!”说着,方颂祺灵活地舒展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加以证明。
蔺时年没动,明显坚持。
方颂祺梗着脖子和他对峙片刻,妥协:“行,您那么想屈尊降贵主动伺候我,我也不拦着您的好意,您喂就您喂,您随意~来来来~喂~啊——”
她张开嘴等着。
蔺时年好像又故意,动作慢条斯理。
等得方颂祺口水差点从嘴角溢出来,赶紧先阖上嘴。
蔺时年格外“贴心”地吹了吹,才舍得将第一口粥送至她嘴边。
方颂祺却一脸憋,没吃,嫌弃道:“上面有你的口水。”
“来一趟非洲变讲究了?”蔺时年讥诮,作势要把粥带走。
“欸欸欸!”方颂祺急急捉住他手腕,将粥送入自己嘴里,满足她差点想骂脏话,狼吞虎咽一咕噜下肚后,连忙催促蔺时年,“快快快!继续喂!别停啊!”
看着她深了好几色度和瘦了一大圈的脸,以及此时她急不可耐的模样,蔺时年眸底情绪翻滚:“抱歉。”
“啊?什么?”方颂祺莫名其妙,但没心思深究,烦躁去抓他的手,“你到底还喂不喂了?不喂就拿来给我自己吃好不好!你没挨过饿吧你?知不知道你这等于谋杀我的生命!”
蔺时年笑一下,也没再吹粥,一勺一勺直接塞进她嘴里,不过也不让她吃太快,每一勺之间间隔一定的时间。
即便如此,方颂祺也感觉似乎一下子就吃完了,盯着空掉的碗干瞪眼:“怎么分量这么少?”
她好像才五分饱。
“下一顿再吃。”蔺时年伸出手,拇指压上她的嘴角,替她擦了擦。
方颂祺往后坐,有意避开他的手。
蔺时年也不尴尬,自若收回手:“能吃上米,你还不知足?”
方颂祺闷头不吭声,顷刻,气鼓鼓问:“什么时候能回去?”
蔺时年:“明天。会有人来接我们。和那位女记者,以及几位警察一起离开。”
方颂祺放了心。
外面有人找,是国际刑警调查小组的两位警官,因为小姜姐还在病中不曾清醒,所以想先从方颂祺这里了解情况。
方颂祺和他们仔细讲了从码头到落水到上岸到怎么错误躲进集装箱里以致于千里迢迢被运到刚果这里,当然,那个错误她揽了,没推给小姜姐,最后是和小姜姐这两天的逃难。
送走警察后,发现蔺时年不在房间里,她也没管他上哪儿,打了个呵欠,躺下去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方颂祺骤然惊醒,自床上一蹦而起。
见她惊慌失措,守在床边的蔺时年心尖一抖:“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不是不是!”方颂祺急急翻自己的衣服,可此时身、上的衣服哪里还是她逃难时穿的?她愈发紧张,“我原来的衣服呢?在哪里?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蔺时年不慌不忙,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折叠整齐的手帕,打开来:“你指的这个?”
她找的那片指甲盖赫然躺在里头。
“对!”方颂祺欣喜,连同手帕一并接过来,与他道谢,“……你的手帕也先借我,用完再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