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急促,眉宇间带着煞气,以至于一路上遇见的同僚都心头发怵,不敢上前。
她一路穿过了绵长阴暗的长廊,直直的走到了殷无疆的府邸前。
平生第一次,她并未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自己又敬又畏的师尊的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司命!朝廷为什么会下那样一道旨意!”
“幽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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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云大军兵临池下,来势汹汹,决计不会是只拿马驮城一城之地就能善罢甘休的,若是让他们破了应水郡,其后的燕马与蓝山二郡也危在旦夕!朝廷怎么能坐视不管?”
夏弦音看向屋中的老人,大声的质问道。
此刻那殷无疆正坐在巨大的水晶石下盘膝冥想,听闻此言老人的双眸缓缓睁开,他看了一眼面带怒色的夏弦音,倒是并未因为夏弦音的冲撞而生出半点的不满。
他只是慢悠悠的站起身子,又慢悠悠的走到房间一侧的角落。
那里摆着一道神龛,上面供奉着一个牌位,上书殷庭兰三个字眼。
这个灵位在这殷无疆的房间中摆了很久,至少在夏弦音成为殷无疆的弟子之时,这个灵位就一直摆在那里。
殷无疆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除非必要夏弦音几乎从未见过老人与任何人闲聊,唯独这灵位,老人总是喜欢独自一人与之絮絮叨叨。几次夏弦音来时,都曾在门外听到这样的声音,只是声音太小,具体说了些什么,夏弦音却听不真切。
她只是觉得,这应该是对殷无疆而言,很重要的一个人。
只是据他所知,这个灵位上供奉的殷庭兰,既非殷无疆的姐妹兄弟,也不会是其夫妻,更从未听说过殷无疆有什么子嗣。故而对方的身份,在夏弦音的心中一直是个谜。
夏弦音也极守本分,老人不曾主动说起,她也从不曾过问。
此刻殷无疆慢悠悠的走到了神龛前,从一旁的香盒里取出了三支香,接着神龛上的烛火将之点燃,眼睛盯着渐渐燃气的香火,嘴里这才言道:“燕马郡有圣山桑山在,虽然公孙秋雨出了纰漏,但新晋的山主公孙常也非善类,幽云想破燕马郡绝非易事。”
“至于蓝山郡,郡守钟洛可是当年东华山的帝剑传人,手中青山剑可
召剑灵,手下十万青衫剑甲骁勇善战,背依蓝山峡谷,幽云恐难有胜算。”
殷无疆说道这处,手中的三支香也被点燃,他轻轻的吹灭明火,阵阵青烟升腾,萦绕在这屋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夏弦音听闻这番话,脸色一变,也听出了老人的话外之音。
“那应水郡呢?朝廷就准备不管了吗?”夏弦音大声的问道。
殷无疆在这时,将三炷香插在了灵位前的香炉上,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灵位上的名讳,这才转头看向夏弦音:“你是在担心武阳的社稷安危,还是在担心那位李世子呢?”
老人问这话时,眼睛眯起,狭长的眼缝中光芒闪烁,仿佛要讲夏弦音从里自外的看的透彻,在那样的目光下,夏弦音暗觉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无所遁形,被看的一清二楚。
“这……这有区别吗?”夏弦音这般反问道,却是不敢直面殷无疆的提问。
“当然有。”殷无疆如此应到,脚下的步伐迈开,朝着夏弦音走来。
“若是担忧武阳的社稷安危,那应水郡失了圣山,灵力孱弱,幽云不至,应水郡想要恢复原状,需要从北境各郡调集灵力,均给应水郡,如此一来北境数郡之地的灵力必然消减数分,对于武阳而言,如今的应水郡只是累赘。”
“幽云想要,这样的贫瘠之地,给了也就给了,并无大碍。”
殷无疆说得慢条斯理,但听闻这番话的夏弦音却暗觉脊背发凉。
“那应水郡的百姓了,阳山崩塌的天灾已经让他们举步维艰,幽云入侵那就是雪上加霜,数以百万的黎民百姓当何以自处?朝廷就当真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
“你得记着,当你走入这武阳城开始,踏上这三府九司的府门起,人命不过是个数量,几百万也好,几千万也罢,对于偌大的武阳朝而言都只是沧海一粟。朝廷要保证的是根基稳固,而非个人生死。”
“换句话说,几百万或者数千万的应水郡百姓的些许苦难,却能换来武阳亿兆生灵的国泰民安,那也是值得的。”殷无疆面无表情的说道,他的语气轻松几百万的性命,在他说来就像是妇人在与商贩讨论几文钱的得失一般,无足轻重。
她难以接受这样的逻辑,她的脸色苍白,神情愤怒:“朝廷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数以百万计的应水郡百姓难道就不是我武阳的子民了吗?”
“别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
“这天下大义凛然的话多得去了,但听听就够了,可别当了真。”殷无疆摇头说道。然后他忽然一顿,有言道:“对了,还没聊后者呢。”
“嗯?”尚且处在惊讶中的夏弦音闻言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地方,显然还未反应过来这老人话里的意思。
却听殷无疆慢悠悠的又说道:“其实朝廷也非完全不仁,只是你或许还不知道,几日前西边也传来的战报,辽人的大军正在龙武关外集结,似乎有准备对武阳动手。”
“相比于弹丸之地的幽云,辽人才是武阳真正的大敌。说到底这也只是取舍的问题。如果武阳现在只有力气对付一个人的话,无论怎么样,朝廷的选择都一定会是大辽。”
“所以,你的愤怒若是是因为那位李世子的话,我想那就大可不必了。”
说道这里,老人又是一顿,随即笑道:“与其与我亦或者想着去朝堂争辩,倒不如留些力气给他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