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主桅给斩断吗?”
源一换上半开玩笑的无奈口吻。
“这个大小可是让我去斩,都不一定能斩断的哦。”
“绪方君多半也斩不断这主桅。”
谷豀
“毕竟斩断这种大小的玩意已经不是光靠力量就够了。”
“既需要力量,也需要磨炼、沉淀已久的‘斩物’技巧。”
“源一大人。”间宫换上了云淡风轻、像是对过往都已经释怀的微笑。
他仰起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主桅顶端。
“我的原名可是山田浅右卫门义经啊。”
间宫抬起左手,按住左腰间的毗卢遮那的刀镡。
“将‘斩物’磨练至极致,斩断常人斩不断之物——这便是山田浅右卫门同时也是我的剑法。”
“交给我吧,源一大人。”
间宫把目光缓缓从主桅顶端收起。
“我会帮你们把主桅斩断!”
“倾尽我之所能,为你们铺开登上日辉丸的前路!”
源一双眼微睁,用像是看着什么陌生人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间宫数遍。
“我知道了。”
源一的嘴角泛起欣慰的笑意。
“间宫,你和你刚加入葫芦屋时那会儿相比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了呢。”
“好吧,那你就放手去做吧!”
“按你所想的那样去做吧!”
源一话音刚落——
“不要退缩!不要退缩!”
“杀啊——!”
二人身后的不远处,数名战意、斗志都未消去的船员,举着武器杀向这一老一少。
“我去帮你肃清可能会妨碍到你的人。”源一提着他的刀,缓步迎向新冒出的这伙敌人,“你就放心地将精力都集中在如何斩断主桅上吧。”
“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过来打扰到你的。”
“感激不尽。”
简单地向源一道了声谢后,间宫没有再去看源一,也没有再去看周围的敌人们。
他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这位大前辈,并将全副的身心都集中在了身前的这根让世间的所有剑客看了,只怕都会感觉绝望的巨大“木柱”。
——好了漂亮话也说得够多的了
间宫苦笑着,缓缓将搭放在刀镡上的左手掌攥紧
——斩断主桅倘若能够成功的话,我也算是真正地超越父亲了。
——即使是父亲,也没斩断过有着这么夸张的大小的物体。
幼时,跟随着他的父亲文显修习剑术时,文显曾数次向间宫演示过——他是如何用他那千锤百炼的剑法,将一棵需要一个成人双手合抱才能将其给抱住的大树给一刀两断。
文显算是将“如何斩物”给修炼到极致了。
论综合的剑术水平,间宫敢断定:他的父亲是远远不如源一的。
但论如何将东西给斩断间宫觉得将毕生精力都用在磨炼“斩物”上的文显,说不定还要稍胜源一一筹
毕竟,这就是他们山田浅右卫门的剑法——自能握剑起,便开始磨炼着“斩物”的技艺。
——这种大小的木制物体,即便是源一和绪方君,也难以斩断吧。
——有机会将主桅斩断之人也只有自有记忆起,就在练习着‘斩物之术’的我了。
间宫感觉自己的胸腔间像是塞了块大铁球。
“这种事,只有自己才能办到”以及“没时间也没那个条件让他慢腾腾地去靠源之呼吸来进入无我境界,只能用现在的状态硬着头皮上”的巨大压力,让间宫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像是沉重了数倍。
间宫深吸一口气,将吸入的空气缓缓吐出的同时,他缓缓将身体重心压低,并把右手缓缓抚上毗卢遮那的刀柄,一直按在佩刀刀镡上的左手,则用拇指顶住刀镡,向前一推,将毗卢遮那的刀身顶出寸许。
——不要迷惘,迷惘只会让刀变钝
——一定要将主公救出!
间宫于心中不断默念着他的父亲交给他的、同时也是令他能在此前的那场“父子对决”中获胜的教诲。
他一遍接一遍地默诵着这句教诲。
间宫之所以有着那么可怕的“学啥都能一点就通”的学习能力,跟他的专注力是分不开的,他能仅用瞬息的时间,便将集中力调整成“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状态。
在心中默诵了几遍“不要迷惘”后,间宫便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平静的湖泊之上。
耳朵仍能收集到周围的声响,但大脑已经自动将这些声响屏蔽。
眼睛除了眼前的主桅之外,再无他物。
注意力已经集中至顶点。
可间宫的手却迟迟无法将毗卢遮那拔出。
不。
不是无法将毗卢遮那拔出。
而是下不定决心将毗卢遮那拔出
即使已经将注意力集中至顶点了可条条杂念还是不受控制地从间宫的心底里冒出。
——现在的我真的有办法将这种大小的物体斩断,达成父亲都没有达成过的伟业吗?
几滴焦急的冷汗,从间宫的额间渗出。
他不想他的脑海里出现这种消极的想法
可不论他怎么试着去消除、去无视这些消极的想法,它都像一根水管里的水——堵住这头,又从另一头冒了出来
源一在帮间宫肃清着所有有可能打扰到他的阻碍时,也在留心观察着间宫现在的状态。
在明显地看到间宫身上的气势似是有所消弱后,源一的眉头微微蹙起
“间宫!”
正将全副精力都用在消除杂念上的间宫,陡然听到源一的呼喊。
他侧过头去,向不远处的源一投去诧异的目光。
“放手去做便好!”源一远远地向间宫展露出柔和的笑容,“你和以往相比,已经变了太多了。”
“现在的你,说不定真能做到以前的你甚至是你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情!”
源一刚喊完这句话,便见着又有一人高举着武器朝源一扑来,源一只得将视线从间宫身上收回,继续将精力都放在帮间宫肃清障碍上。
——我和以往相比变了太多?
此时此刻,间宫陡然想起——就在刚才,源一和他说过内容差不多的一句话:
(间宫,你和你刚加入葫芦屋时那会儿相比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了呢。)
——不同哪儿不同了?实力吗?
间宫将目光缓缓转回到身前的主桅上。
——等等
——以前我好像也听过类似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间宫九郎?名字很帅嘛,你说你现在无家可归,无处可去,那要不要来给我干活?会打算盘吗?我刚好缺个会记账的人。不怎么会?那也没事,很快你就能熟练了。)
(哈?你是山田浅右卫门家族的人?嗯那又怎样?你是什么人都好,赶紧给我接着干活,打算盘的手慢下来了!)
(嚯,当初只是一时兴起雇了你,没成想竟雇了个不得了的部下啊这几个月真是多亏你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账本。)
(九郎,我最近要去趟东北,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也知道,所以为保险起见,我决定拉个人来与我同行,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东北?哈?你以前只学过如何‘斩东西’,没学过如何保护人?那正好啊,你就借着此次机会,来好好学习如何除了‘斩东西’之外,剑的其余用法,你不是最喜欢学东西了嘛。)
(嗯九郎,你和刚为我工作时的那会相比,好像有些变了呢。啊?你问我哪儿变了?嗯表情更柔和了?)
没有任何画面,仅有声音的记忆片段,在间宫的脑海中飞速掠过。
原本因时刻准备拔刀而紧绷着的双肩,在这串记忆片段从间宫的脑海中掠过后,缓缓放松了下来。
——该说是‘不愧是亲戚’吗?俩人都讲过一模一样的话语
——不仅讲过类似的话,而且还都是不把话讲全,我和以前相比,究竟是哪儿不同了?
虽然心中正低低的埋怨着,但间宫的嘴角此时却泛起淡淡的笑意。
——算了,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现在还是快点专注于将这根大玩意给斩断吧。
间宫深吸一口气,再次绷起双肩、压低身体重心。
而就在身体重新紧绷起来时,间宫陡然发觉——他的脑海中,这时竟再没有任何杂念冒出。
同时——间宫竟惊奇看到了在他的眼前,有只“飞燕”正飞翔着。
他一眼认出:这就是他当初劈落的那只飞燕。
当初,他就是在山田浅右卫门家族世世代代相传的剑法上,加以自己的理解,开创出了独属于他的全新流派。
他用他这全新流派的奥义所斩下的第一样物体,就是一只飞燕。
而这也是他的流派名:“飞燕残心流”的由来。
苦心磨练出全新剑法,劈落飞燕的那一天——正是答应了琳会陪她一起前往东北的前夕!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飞燕”,从刚才起就一直挂于间宫嘴角的浅浅笑意,多了几分怀念与淡然。
他闭上双目。
视野被一片黑暗所遮蔽。
眼睛虽闭上了,但心却没有闭上。
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树林,回到了试着斩下飞燕的那一天。
和以前相比,自己哪儿不同了?
完全搞不懂。
但非要让我来评估下自己的变化。
那应该就是懂得为了保护谁而去挥刀斩物了吧!
深吸口气。
向前送步并猛地抬起右手——
飞燕残心流
奥义
刹那!
飞燕啊!落下吧!
咔擦——!
源一听到身后传来了刺耳的木块碎裂声。
转头去看。
他看见了紫色的刀光,似是连接了天与地!
以间宫为中心的周围的不少雨点因遭到强大剑势的吹拂而往空中倒飞!
维持着出刀架势的间宫的前方,是一根切口相当平整、被斜着斩成两半的主桅。
断裂的主桅,一边呻吟着,一边缓缓朝不远处的日辉丸倒去!
“山田浅右卫门义经”源一露出了欣慰的笑,“你早就超越你的父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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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最后的这2000字,可真是比2万字还要难写啊作者君从下午4点写到现在
不过好在——本章最后的这2000字,算是完成对间宫这个角色的最终塑造了。
不知自己有何改变,但硬要说有啥变化的话,就是懂得如何为保护谁而挥刀斩物了吧——这句话,算是对这位出生于“刽子手家族”,一直以来只懂得为试刀与行刑而挥刀的刽子手的这一生的最佳概述了。
看在本章的质量上,作者君求点月票不过分吧(抱头痛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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