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同瞅瞅沈大人绷着的脸,没看出与平时有何不同,刚才那话也是他常常用来刺他的。
他放了一点心。
但是想到早上听小松无意中说起,他昨日听守前衙书房的人说,江寒前日骂街被抓,没有被关,还被沈广德请去了书房,沈广德还没让他们靠近。
两人竟然独处一室……
他是不信沈广德对那不男不女的丫头还会有什么想法,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是那丫头后悔了,反过来勾搭他呢?
如此一想,吕同凝视着沈大人,邪笑道:“本少爷还得忙着维持镇上秩序呢!这利来茶馆又要非法聚众惹事,给咱们镇上的秩序带来很大隐患,我看不如这样,明日本少爷带两队人去把利来茶馆围了,把这隐患消除,你看如何?”
“看来,你确实太闲。明日,你领着小松去山上,陆五斤的消息,该来了。”沈大人说完,便不给吕同再说话的机会,站起身来,往花厅外走去。
吕同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叫嚷道:“凭什么,我才不去呢,那事又不是没人干!——好你个沈广德,你竟然公报私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又死灰复燃了,还把那不男不女的臭丫头,带到书房去了……”
沈大人身子一顿,转身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知道又如何?爷不能带?”
“……”还在炸毛的吕同,被这话给震在了原地。
这,这,这还是他认识的沈广德吗?居然如此理所当然!
以前只要提起江寒,这厮都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可眼下是怎么回事?
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扭捏的广德兄去哪里了?
这话不止是震住了吕同,还把付思雨给吓了一跳。
这还是她刚到落霞镇时,看到的那个提起江寒就一副冷脸,十分厌恶,不讲情面的沈师叔吗?
犹记得前些日子,他还当街甩给人家姑娘两张赎条呢,这才几日,竟然当众说出如此霸气的话!
难道前日在前衙的书房里,有什么重大的转折事件发生了?
她长睫忽闪,黑眸灵动,嘴角翘起一个狡黠的幅度,待沈大人出了门,她便蹬蹬跳到愣怔的吕同身边,轻轻推了他一把,说道:“别发呆了,你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吗?”
吕同回神,面色不虞地瞪她一眼,恶狠狠地道:“不想!”
付思雨一扁嘴,两手往身后一背,神色傲娇地睨他一眼:“不想便算了,本小姐自己去问!”说着,对两个丫鬟一挥手,“走,咱们去利来茶馆找江寒去。”
吕同连番被作践,只觉得心中怒气翻腾。
他一把扯住付思雨的胳膊,气急败坏地道:“不许去,以后也不许跟她来往,不然就把你送回益阳府去。”
付思雨挣脱他的手,两臂一抄,得意地看着他:“你可吓不到我,我是奉了姨母的命令,来监督你的,你要是赶我走,我明天就写信去告诉姨母,还有你写给姨母那封信,哼哼,沈师叔还不知道哦……”
吕同被这话一噎,抬起手虚点着付思雨,半天找不到话,最后色厉内荏地要挟道:“好好好,你们,你们都护着她,明天我就去利来茶馆砸场子!”
“噗呲!”
付思雨直接被他这话给惹笑了:“元逸哥哥,你这模样,怎么像个玩具被抢的孩子似的!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哼,你才奇怪!你跟沈广德都很奇怪!为何都要亲近一个粗鲁不堪的市井小民?!”
“不对,你可不是看重身份的人,小时候你还把家贫的同窗带回家呢,在紫阳的时候,还跟跑江湖的称兄道弟……”
“那一样吗?我同窗虽然家贫,但他是读书人,跑江湖的虽然是跑江湖,但他们身怀绝技,我佩服之,愿意称兄道弟。”
“你有时候不是也佩服江寒吗?”见吕同又要否认,她连忙抬手阻止,“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听过好几次了,翠儿青儿可以作证。”
“两者如何能比?!我不过随口一说。”
“哼,我才不信!算了,反正你对江寒的态度很奇怪。”付思雨收起笑意,“她其实并没惹到你,人也挺好的,还有,我瞧沈师叔的模样,他对江寒似乎又起了心思,如果你的态度依然如故,往后肯定会跟沈师叔撕破脸。”
吕同心中一凛,目光闪烁几下,嘴硬道:“你少危言耸听,不过一个市井女子,本少爷跟沈广德是何等关系,你未免把我们的交情看得太轻。”
见他听不进去,付思雨不想再多言,只意味深长地说道:“听不听,随你。但假如他们真能成,他终将要回护自己的女人的,难道你不会这样做?”
吕同望着付思雨,蓦地觉得她那双机敏灵活的黑眸,在问话的瞬间,变成了一对危险的黑色旋涡,仿佛多望一眼,灵魂便会被吸走。
他下意识地扭头,闷闷地说了一句:“不要你管。”
这句话让心怀期待的付思雨,整颗心如被重重一击,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少顷,她自嘲一笑,道:“我管你做甚,我有何资格管你。”她虽然故作轻松,但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落寞,说罢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
不想身后的吕同却突然说道:“我,我当然会,既然是我的女人,怎可能不护?!”
不知是不是她背对着他的关系,这句话听起来不同他平日的口不对心,而是十分的正经。
付思雨落下去的心,登时又飞扬起来。
她定在门边,回头望向吕同,门外清朗的日光照在她侧脸上,将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映衬得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轻抚。
吕同一呆,忽而又见她墨黑如画的眉眼一弯,红得诱人的樱唇缓缓翘起,仿佛春日里破茧振翅的蝴蝶,惹得他心头一颤,然后听见一声脆生生的“我知道了”,眼中的人便欢快地消失在门外的秋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