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挥了几下,绸缎料子的衣裳,承受不住她的重力,刺啦一声,破了。
容歆绿就这样直接跌入景亦文的怀抱中。
她自会爬树以来,这也是第一次失手,吓得够呛,腿上无力,一时站不起来。
她的个子比较娇小,而景亦文虽然年幼,个子却一直不矮,现在已经比她略高一点点。猛然一看,容歆绿像是窝在他怀中一般。
景亦文仰面躺在泥土地上,好像还没从刚才那危险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容歆绿摔到他身上的那一刻,景亦文觉得自己要被砸吐血了!
他躺了半晌,然后曲起手肘向后支着,上半身斜着坐起来,低头看怀中的容歆绿,她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景亦文又坐了一小会儿,胸口还是隐隐作痛,忍不住调侃,“娘子,为夫觉得,你今日晚饭,是不是该少吃一点?”
景亦文温热的气息,从她的额前轻轻拂过,容歆绿的心里,好像也被弄的痒痒的。
一直以来,他称呼自己都是‘喂,哎,容歆绿,’被他称作娘子,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容歆绿有些不好意思,她坐直身子,抬头看他。
夕阳的余晖中,景亦文眉目如画,黝黑深邃的眸子,更加清晰明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笑得温柔而又无奈。
容歆绿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红了脸颊,心跳如鼓。
那日初秋的傍晚。
无人的山林小径。
眉目如画的少年。
心中那样初初萌动的甜蜜感觉。
容歆绿想,自己这一辈子,估计也很难忘记。
“小林哥,”容歆绿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对不起!”
这便是拒绝了。
饶是林青笠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但亲耳听见她这样说,心还是不能自已地痛了。
“阿绿,你让我等你好不好?等到你能接受我的那一天。”
容歆绿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我希望你能找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女子,她的眼里心里必定只有你,你值得比我更好的!”
“……”
月上中天,两人直直地站立在小院中,相对无言。
“嘭……”
突然,小院东南角方向的天空,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不住地噼啪噼啪声响,墨黑的天空犹如最好的幕布,上面开出一朵硕大的,绚丽多彩的富贵牡丹。
牡丹花开,转瞬即逝。
在它之后,又有许多明艳的小花,一朵朵在天空绽放。
烟花呀!
容歆绿与林青笠同时抬头看去,那里是皇宫的方向,现下应是恩荣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吧。
林青笠只看了一会儿,便又转头看向容歆绿。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秀美的小脸在烟花明明灭灭的光芒中,闪烁着满足。
林青笠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被拒绝。
“他知道吗?”
“嗯?”容歆绿转头看向林青笠。
“景亦文知道吗?你心悦他?”
容歆绿怔了怔,而后微微笑了,“你说什么呐?”
语气倒是颇为自然,好像他说的,自己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很有打死不认的嫌疑。
林青笠忍不住深叹口气,“你真是傻!”
皇宫之中,御花园内。
恩荣宴宴席设在群芳苑的中央。
皇帝主持宴席,坐在正中央,下首分列两边坐着的,依次是新科进士们,以及本朝三品以上官员。
宴席周围皆是当季而开的花朵,长的茂盛非凡,被御花园中的花匠做成约半人高的花朵篱笆。远处丝竹声声,宫娥绕在花朵篱笆的外面闻歌起舞,好一派花团锦簇 ,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也不知是谁挑起的话题——人生四喜。
现在大家都在热烈讨论,这四喜,究竟哪一样是人生喜乐的极致!
景亦文坐在左列的首位,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众人,似是很认真地在倾听大家说话。
他的食指上套着一只小巧的白瓷青花小酒杯,正绕着拇指和中指不住地转动。
那频频转动的手指,泄露了主人已然不耐的心情。
白日所见,究竟是不是容歆绿?
转念一想,景安说的也没错,她此时应在扬州老家。
前段时间还接到祖父送来关于她的消息,说她用和离时的那一万两银子,与父母一起置了一座宅子,买了三家店铺放租。
既如此,她有这许多事情要打理,自是没有必要再到京城来。
那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本来今日景亦文大登科,自是欣喜万分,可是好端端的心情,在偶然瞥见貌似容歆绿的姑娘后,就被搅乱了。
便连出席这皇上御赐的恩荣宴,也不能专心以对,想到这里,景亦文又忍不住暗暗埋怨:这容歆绿,真不让人省心!!!
皇上听得诸位臣子的高谈阔论,在座位上开心的哈哈大笑,无意中瞥见景亦文并未参与讨论,他皱了皱眉,而后似是又想到什么,面目舒展开来,不免有些调侃道:“景爱卿,你如此沉默,想必尚且年幼,这人生四喜并未全部经历过,是以无法加入讨论?”
景亦文正在暗自埋怨容歆绿,突然听见皇上点了自己的名,兀的停下手指,顿了顿,然后放下酒杯,正了正衣袖刚想答道:“回皇上,学生……”
“皇上此言差矣!”突然一道清丽软糯的嗓音响起,从花朵篱笆的后方传来。
同时听见太监高声唱喏:“淑妃娘娘到!”
只听见一阵环佩叮当,一道窈窕有致的身影从花朵篱笆外走来,带着缕缕馨香,端庄大方地越过诸位大臣,直接走到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面前,深蹲万福道:“臣妾见过皇上,吾皇万福!”
“爱妃请起!”
“谢皇上!”
待她起身后,在座的诸位大臣,包括新科进士们皆都起身行礼。
景亦文刚刚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经过,心中暗惊:淑妃娘娘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