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芷洁闻言大怒,斥道:“忘了?前几日便送来的东西你如今才说,倘若我今日不想起来你便一直要忘着么?”
小蝶从未见她这样说话过,吓得浑身哆嗦,答不上话。
“平日里都是我太纵容你们,以至于眼中没了我,是么?来人,给我掌嘴!”
朱芷洁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耳边响起噼噼啪啪的巴掌声。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顿时觉得咽喉如同刀割一般,好像喝下的不是酒,而是一把匕首。那匕首咽到肚中,又似入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开始火烧火燎地搅动起来,只搅得腹中肝肠扭做一团。
她忽然想起,小妹曾经说起过,这酒叫做螳螂刺。
“果然厉害,果然爽快!真是痛死我了……哈哈哈哈”,朱芷洁忽然觉得开始有些头晕,耳边劈啪作响的巴掌声也听得凌乱起来。
明明是这样难受,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好像很久没有能这样随心所欲一般。
还有什么是比随心所欲更快乐的呢?
她索性拨开酒杯,拿起酒壶,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说来也怪,喝这第二口时反而觉得温如白水,贴喉而下,无比受用。
朱芷洁站起身来,走到飞燕台边凭栏望去,远方一片郁郁葱葱处掩着巍峨壮丽的来仪宫。
轻风拂面而过,她忽然想起杨怀仁说的那句话:
“人生在世,倘若每日都是一般滋味,就会觉得乏善可陈,就是要跌宕起伏才过瘾。”
真是妙言!今日,我便要随心所欲一回!
朱芷洁瞟了一眼已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小蝶,低喝一声:“撵出去,永远不许进我的清涟宫!”
小蝶如遇大赦,捂着脸赶忙逃了出去,身后又传来一声高呼:
“备车!我要去来仪宫见母皇。”
立时有别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回道:“殿下,今日方是初三,还不到每月初五去给陛下请安的日子……”
“我想要见母皇,难道还得挑日子吗?”朱芷洁叶眉一斜,怒喝道。
宫女们再不敢言语,匆忙出殿备车去了。
来仪宫鼎香殿。
明皇刚用罢午膳卧在软榻上,宫女轻轻地放下纱幔打算退出殿去,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明皇抬头望去,隔着纱幔只看到一个人影,瞧不真切。
“是凌儿么?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奏?”
“给母皇请安。”
明皇听得声音,分明是二女儿,可语气之凌厉,又有些不太像。她缓缓掀起纱幔,说道:“怎么是你?朕记得今日不是初五啊。”
“即便不是初五,女儿想见母皇的心思也是和初五一样的。”
明皇一怔,这个女儿她是知道的,十几年来从未如此直白地说过话。但听得她说得毫无矫饰,也听不出半分虚情假意,自己竟然有些感动。
“起来说话吧。”
朱芷洁也不推辞,全无平日里的怯生生的样子,自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忽然这样过来,可是有事?”
“是,女儿听说苍梧国的叶知秋已经觐见过母皇了。”
明皇又是一怔,她虽然耳闻二女儿对苍梧太子有意,可无论如何,不至于自己跑过来询问此事吧,皇室贵女的矜持何在呢?
然而朱芷洁的下一句话就打消了明皇的疑惑。
“女儿想问,母皇对联姻之事是如何打算的。”
明皇不禁皱起眉来,这个女儿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这般口无遮拦。忽然,一丝酒气袭来,夹在淡淡的金缕香中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
“你是喝醉了么?”
“女儿是喝了一些酒。”朱芷洁毫不避讳。
“来人,扶公主去偏殿歇息,给她端一碗醒酒汤来。”明皇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也不想和酒醉之人多说什么。
宫女们刚要上前搀扶,朱芷洁一声喝道:“你们都给我退下,本公主要和母皇说话。”
明皇见状,不怒反笑。一直以来,她都是最喜欢长公主朱芷凌,喜欢她那股身为皇者的霸气。今天她是头一次在自己的二女儿身上感到这同样的气势,心中颇有些暗自赞叹。
她点了点头,示意宫女们都退下,然后下了软榻,坐在了女儿的对面,说道:“看来你十分关心联姻之事,那你倒是说说,你作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