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眼睛情绪激|动地猛拽高炽的胳膊:“一定还有办法的,夫君倒是想想法子啊。”
“唉!”高炽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以前作为皇帝,手握两百多万明军,那时候都没办法;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连满朝文武都改换门庭、变成别人的大臣了,能有啥办法?
二人慢慢往回走,路过了关押郭嫣的房间。那房间的门边有一扇窗户,门虽然反锁着、窗户倒是没有封死。郭嫣已经把窗户打开了,正在偏着头望西边。她很快也发现了走近的太子太子妃,便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高炽看了郭嫣一眼,又注意到了身边的张氏。两个妇人正在面面相觑。
郭嫣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带着一丝冷笑。高炽心道:这没见识的可恶妇人!
郭嫣先是与张氏结怨很深,一直在争斗;后来又被高炽怀疑弑君,遭关押在这里近两年了。她现在的幸灾乐祸,不仅是对太子妃张氏、她很可能连高炽也恨!
不过张氏的心思并非浪得虚名,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郭嫣脸上的幸灾乐祸消失得干干净净、几乎要哭出来。
张氏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不为自己想,为瞻垲想过吗?”
高炽也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郭嫣的表情变得惨极了,一副伤心欲绝、忧心忡忡的模样。不料她瞬间再次脸色一变,用更加愤恨的眼神盯着张氏!
高炽见状,心里觉得十分奇怪。还有比儿子危险、更让她在意的事?
接着郭嫣终于开口道:“父皇是她杀的!当初我找到她害我的人证对质,她威胁我,说了刚才同样的一句话。这便是早就有所图谋,想嫁祸于我了!”
高炽听罢,转头看向张氏皱眉道:“你们之间的私怨,你拿瞻垲威胁过郭氏?”
太子妃张氏道:“她一个疯婆子,说的话你也信?”
郭嫣又冷冷道:“太子妃是凶手。”
高炽观察郭嫣似乎并没有疯,皱眉问:“你究竟威胁过她没有,说没说过那句话?”
太子妃道:“没有。”
高炽想起郭嫣的强烈表情,顿时不相信太子妃的回答。他本来就不太愿意太子妃扶着他,这时便甩开了太子妃的手,自己坚持着往前走。
俩人一起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还不到二十岁的“贵妃”张氏。高炽看见她,眼神也温和了稍许。他马上便听到身边的太子妃“呵”地冷笑了一声。
“贵妃”张氏的神情,比太子妃和郭妃平静多了。张氏见到二人,还款款地执礼道:“妾身见过太子爷、太子妃。”
太子妃听罢,看了高炽一眼,冷道:“夫君听听这称呼,连你枕边人,心都朝着新皇了。这也怪不得她,她爹(张辅)带着大把水师投了汉王军,立那么大的功,她怕是觉得还有后路哩!夫君的处境怎样,她怕是不在意的。”
年轻的张氏那知书达礼的模样儿立刻消失不见!以前彼此之间还有身份的顾及,现在“贵妃”张氏可不用理会太子妃的身份,她马上反唇相讥道:“若非太子妃一直猜忌我父亲,生怕我们取你而代之,生怕我父亲军功太大,在背后使坏!局面何至于此!”
太子妃气得脸色苍白,指着张氏道:“你干脆把战场上丧师数十万的责任,全怪我头上好了!说得好像我是‘平汉大将军’似的。”
“住嘴!”高炽终于从凄惨绝望的情绪中,硬生生被激起了怒火,他骂道,“俺们都快一起完了,要身败名裂了,你们还在斗!俺就不明白了,你们究竟有甚么深仇大恨,要如此不死不休?”
高炽腿脚不便,挣扎着加快脚步往屋子里走,他头也不回地又说道:“斗!继续斗!眼下大伙儿还在一块儿,再不抓紧了斗,死了便没机会啦!”
高炽是打心眼里不明白妇人。像他们兄弟之间打生打死,充满仇恨,那是为了皇位这个巨大的东西、为了生死存亡;而妇人之间的仇恨,有时候已经没有利弊冲突了,但还是不能罢了。
走进了殿室之内,高炽坐到椅子上面,他舒展开双|腿,再次仰头“唉”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