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安节也是出身士族,但是首先他是一个军人,是大明的将领,而王家也一样是军功家族,对于整个王家来说,当然也是先战争再家族,所以王安节此时有如此激动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在这个时候动手,这些士族也确实做的很过分,由不得王安节不生气。
张世杰一边打量着王安节在舆图上留下的标记,一边沉声说道:“这些士族坐不住也在情理之中。天下熙熙攘攘来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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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来往,所为不过是权财这两字,之前权力都掌握在士农,更或者说是士族之中,而在前宋因为大量私塾和书院的建立,工农商也有资格参与科举考试,逐步与士族争权,只不过因为士族势大,这还只是极少数几个人罢了,而现在随着陛下对于郭守敬郭尚书等人的提拔任用,工商已经开始跻身朝廷重臣,士族当然能够感受到这种威胁。”
王安节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接了上去:“而正如相公所说,之前工商所图,不过是一个利字,而且还要和士族平分这利,无论是在权还是利上,实际都被士族压了一头,而现在工商大有大举反攻之意,士族别说能否获得更多的钱财,甚至就连他们以之为根本的权都要分出去,这些士族没有意见倒是不正常了,不过他们还真是会挑时候。”
“他们这个时候动手,可算是成功恶心到我们了,但是也说明他们做的没有错。”张世杰轻笑一声,“让敌人感到难受,就说明但从他们那个方面来说做的没有错。”
王安节轻轻叹息一声,他终究不是容易冲动、头脑发热的年轻人,知道这件事背后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张世杰能够说到这个份上,也已经能够说明他以及他背后的陛下对自己的信任了。
“南京城的风潮轮不到我们操心,也用不到我们分忧,陛下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难道还会害怕这个,所以我们只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可以,这也是某从太原府赶过来的原因。”张世杰拍了拍王安节的肩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亦当为陛下分忧。”
看着张世杰的目光重新落到舆图上,王安节郑重点了点头,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城,他们可以说是鞭长莫及,而且让王安节选择的话,自然也不愿意卷入到那风潮中去,作为一个习惯了战场上厮杀的人,他当然更喜欢这种真刀真枪的较量,而不是朝堂上总是让人感到沉闷的风暴。
“看看这个,这是陛下让六扇门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关于和林的情报,”张世杰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装订成册的本子,递给王安节,“现在整个大明也就只有两本,一本在陛下那里,一本就是这个。”
王安节当然明白这情报的珍贵,更知道这也是叶应武对于他和张世杰的信任和重托。只是粗略的翻看了几页,王安节脸上就流露出狂喜的神情。因为上面清楚的记载了和林城中各处府衙的位置、城防的准备情况以及更重要的蒙古国库中珍藏,这对于以“睁眼瞎”的状态进入草原的明军骑兵来说,绝对是求之不得的。
“这东西······可靠么?”不过王安节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毕竟锦衣卫费尽心思也没有摸清楚和林的情况,甚至还折损了不少人手,导致明军骑兵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进入草原,突然间这么简单的就得到了这么多重要情报,以王安节素来稳重的性格,不怀疑才怪呢。
张世杰笑了一声:“这说到底还是你们的功劳啊,没有你们将那两个人押回南京,陛下也问不出来这些。”
“伯颜和史天泽?”王安节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苦笑一声,“还是陛下有本事啊,当初这两个家伙真是死不开口,导致下面负责审讯的将领们都说他们两个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因为考虑到他们两个的身份,还有史天泽也上了年纪,所以并没有严刑逼供,什么都没问出来。”
张世杰摇了摇头:“当初他们两个刚刚被俘,嘴巴当然硬,毕竟谁都不想在青史上留下卑躬屈膝的字句评价,不过到了南京,他们这囚徒生活也就体验的差不多了,陛下亲自登门,又免了他们的死罪,这两个家伙也不傻,当然知无不言,和他们关押在一起的海都也把自己知晓的说的干净。”
王安节一边叫来几个幕僚就在这议事堂中抓紧誊写这个册子,一边沉声说道:“可是蒙古鞑子也知道他们两个被俘,在军队布防上肯定也会有所调整······”
“对于草原,知道一些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好,”张世杰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军队可以调动,但是至少国库什么的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搬得干净吧,更何况蒙古鞑子在草原上一共没有几座城池,就算是真的要搬,又能够搬到哪里去?甚至某估计,蒙古鞑子不只是要将国库留在和林,甚至还有可能将其余部落之中的财富也都向和林汇聚,否则若是被咱们或者八剌的军队撞上了,可不就白白便宜了咱们。”
王安节点了点头,旋即笑道:“那就看那几个小子谁的手气好了,若是真让他们撞上,那可是走了大运。”
“不管是撞上也好、撞不上也好,最重要的还是和林啊。”张世杰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舆图上的标注,实际这舆图上标注的和林的位置也只是一个大略估计的位置,毕竟甚至就连蒙古人自己可能都说不太清楚这座塞上孤城的具体位置,更何况是大明所用的舆图。
王安节没有多说,并肩和张世杰站在一起,静静看着舆图。
和林,这是解开一切的结啊。
和林之战如果能够取胜,不只是北地的战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甚至就连大明都城正在酝酿的风暴十有八九也会随之而平息。那些士族虽然胆大,但还不是胆大包天之徒,一旦明军依靠胜利占据道义和舆论的上风,他们也就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这一战,我们打得赢么?”王安节下意识喃喃说道。
这不是他的疑问,更是所有北方前线明军将士的疑问,只凭借骑兵以孤军入草原,在很多人看来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作为幽燕明军主帅的王安节清楚,无论是张世杰还是自己都别无选择,不只是因为蒙古人的珠宝财富和那些工匠,更因为要斩草除根,如果不能趁着大明军队兵威正盛的时候彻底解决蒙古问题,那么很有可能大明将会像汉唐一样至始至终都没有办法向北突破长城、深入草原以北那新的天地。
所以王安节肩膀上的担子很重,重的他也不得不怀疑这个问题。
张世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
而王安节抬头看向门外,秋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顺着屋檐流淌,落在门前青石板台阶的水洼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而这细细密密斜织的秋雨,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水雾之中,甚至就连对面的房屋也在这雾气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楚。
同样看不清楚的,还有这大明和整个华夏的未来啊!
王安节不由得在心中如是感慨,只不过很快他的感慨就被张世杰的声音打断。这个大明的上柱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扭过头来,淡淡说道:“从庆元府清剿海寇开始,陛下还有大明的军队,就没有失败过。”
王安节微微一震,嘴角边不知不觉得露出一抹笑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向秋雨笼罩着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