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来没办法,知道自己如果不听,这群婢女能吵得他一晚上别想睡,只得起身依言去洗漱,婢女们都跟着进来,七手八脚解衣裳,谢燕来想到什么制止——
他挑眉说:“我知道你们想看看我的伤,不用,都给我出去。”
婢女们惊讶:“公子竟然猜到了!”又不肯散去,干脆把裹伤的各种药都捧出来,“公子让我们看看吧。”
谢燕来摆手:“在皇城里已经被看过了,太——”
话音落原本不甘心的婢女们顿时眉眼惊喜“原来皇后已经看过了?”“那就好,那个叫阿乐的姑娘也肯定在吧。”“她们看过就不用担心了。”“阿乐姑娘的药最管用了。”“我早就说公子去了皇城,就不用咱们担心了,有娘娘在。”“本来就是啊,娘娘都让人来取公子的衣衫了,我就猜到了。”
谢燕来听得头大:“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说太医!”
婢女们嘻嘻笑着,反正太医也是听皇后的,将他的外袍解下退了出去。
谢燕来刚解了衣衫要进浴桶,外边又响起婢女的声音“咿,公子,这个香囊哪里来的?”“公子在边郡还有婢女伺候,给绣的?”“公子人美心善,自然有人倾心。”
谢燕来没好气“胡说八道什么,弄脏了的衣服饰物都扔掉!”
话音刚落,婢女的声音又传来“啊,这香包里怎么装着杏仁?”
杏仁,谢燕来的头宛如被锤子敲了一下,耳边也回荡清脆的敲打声,先前他又在那女孩儿面前睡着了,伴着她絮絮叨叨,以及小锤子敲打的声音,吵得很——
她在剥杏仁。
杏仁。
谢燕来眼前闪过皇宫里那女孩儿身前小桌上的杏仁壳——
“我的!别动!拿进来——”他听到自己大声喊。
婢女们倒没有先前那么听话:“公子,帮你收好了,你洗完了再——”
“不行!”谢燕来干脆冲出来,不理会婢女们故意吱哇乱叫嬉笑,夺过香囊再冲回浴室。
当年被那小丁偷吃点心的悲剧不能再出现了!
......
.....
夜色深深,室内婢女都退下,洗漱干净躺在柔软床上的谢燕来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坐着脚凳,靠着榻都能睡着。
想到这里又懊恼,怎么又睡着了!话都没说几句。
谢燕来伸手捶了捶床,找出一个理由,因为谢燕芳在,也不需要他多说什么话了,还不如睡觉。
谢燕来捏起一颗杏仁扔进嘴里,咯吱一声嚼着。
她能说能笑,还有心情给他剥杏仁,可见过得很好。
回来看她一眼,就算要被折腾算计,再被关在深宅里不知道多少天,他也放心了。
......
......
这一夜很多人睡的好,也有很多人没有睡,天光微亮的时候,太傅所在的殿门终于打开了。
跳跃一夜的宫灯都变得有些疲惫无力,官员们也一个个红着眼,不过精神倒是都很兴奋。
“虽然一时半时不能核对完,但就目前印证的,梁氏父子送来的这册子上的人物背景关系,都是对的。”一个官员高兴地说,又恨恨咬牙,“这些将官,仗着山高皇帝远,在边郡结党营私,几乎要把军营变成他们自己家了。”
邓弈倒没有什么恼怒,听到这话还笑了笑:“将士们把军营当家本是美誉。”
“那是让他们尽心竭力守护大夏安稳。”另一个官员叹气道,“不是让他们夺功霸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用这么愤慨。”邓弈淡淡说,“军权历来是重中之重,先前太子三皇子在时,手下不都在军中汲汲营营,只不过以前只是知道明面上谁是谁的人,谁又插手了哪里的事,现在除了明面上的,那些副将,参将,甚至都尉都了解的清楚。”
他看了眼手中的文册。
“相比于明面上的大将军们这些人才是关键,大将军们来来去去轮换,这些底层官将盘踞边郡,将地盘经营的铁桶一般。”
“现在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再看边军,眼前亮堂堂清清楚楚,以后他们再想要瞒功混报决不能。”一个官员高兴地说。
“我们调动军中也更得心应手了。”另一个官员道。
这才是最关键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知道藏在皮肉之下的筋在哪里,才能彻底的断了手脚胳膊。
尤其是谢氏的手脚。
真是没想到,谢氏不知不觉竟然侵入其中这么多。
“不过。”又一个官员神情凝重,“这些机密的关系,梁籍竟然能摸的这样清楚?”
梁氏父子到边军还不满三年吧?
“是谁助他们?”
“梁氏父子能入伍应该是被人相助。”
“那人是什么来头?”
“倒也没什么来头,还没细查。”
邓弈打断大家的议论猜测。
“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人,走了哪里的机缘摸到这些。”他说,“这些东西,实实在在可信,对我们有用,而他也愿意为我所用,那我就信他,用他,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简单。”
官员们在室内说话,看到门开了,一个小吏拎着茶水进来,又对邓弈道:“昨天皇后娘娘来了两次。”
邓弈皱了皱眉,那女孩儿虽然行事喜欢自作主张,但这一年多认真当皇后,对他这个太傅很尊重,对于国事认真学习聆听,从不多说一句话。
除了上朝,余下的时间都在后宫教导小皇帝。
怎么昨日突然来找她,还来了两次?
嗯,昨日,谢燕来回来了。
“太傅,您看您要不要上朝前,先去见见皇后?”小吏问,“看看皇后有什么事说?”
邓弈摇头:“待下朝后再说吧。”
也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