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混乱的梦境交织着不清的思绪。
醒醒睡睡好几回,分辨不清天黑天明,如同死人一样在这腐朽肮脏之地消沉。
中途有人送来白粥,放在牢房外一寸之地,触手可及。只是粥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直到多少时辰过去,变馊变色,和地牢一样散发难闻气味。
最后一次醒来时,那边的窗口缝隙已经没有了光线。嗓子像是着了火,轻轻一咳嗽就会有血渗出,我挪了挪位置,坐在干草旁边。
许久未进食,连手指都是颤抖的,哆哆嗦嗦不听使唤。左手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离心扣被这只手捏碎,本以为什么都不剩下,却还是留下了伤痕。
牢门突然被打开,我下意识地将手缩回袖子里。
狱卒拿进来一个矮桌,过一会,精致饭菜就被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我道:“怎么?最后一顿饭,行刑之日可定下来了?”
“是我想与锦姑娘聊一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素蓉缓缓走进来,身上已经换上了王妃该有的装束,长裙曳地,轻纱重叠,繁复花纹在袖口纠缠。
我本该恨意满心,但却无悲无喜,不想理会。
她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土尘渍,席地而坐,点上一支白蜡,烛光在昏暗中左右摇摆。
白瓷酒壶的澄澈液体流入杯中,寒香阵阵。
素蓉把酒杯推到我面前,再给自己添上一盏茶。
“王妃原来是想赶尽杀绝,何必呢,我族人已死,你北燕太平盛世,你还怕什么呢?莫非是怕留不住某人的心?”
她笑了笑,清淡妆容在暗影中依旧顾盼生姿。“了结,这不就是你现在最想要的吗?”
我不做声,垂下眼帘,盯着那杯毒酒。
“生为女子,最终都败在情之一字,若有来世,但愿...…”
“但愿永不为人。”我接下她的话,将酒一饮而尽。辛辣之味搅乱唇舌的苦涩,压制了之前的阵阵绞痛。
“你生在官家,锦衣玉食,掌上明珠,成年后也可以随心所欲,众星捧月。好好珍惜,别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算计上去,最终总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低下头,揉着眉心,弄坏了额上的芙蓉花钿。
“若非算计,我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她的声音逐渐变冷。
“王妃请回吧。”
她欲言又止,良久,转身离开。
等她走之后,我把头发散开,结成长辫,用袖口将脸搽拭干净。即使步入黄泉,也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思绪一点一点紊乱,困倦在意料之内来袭。
轻轻哼唱起娘亲从前哼唱的歌谣,江南软语,缥缈于暗夜中。
突然间,激烈的打斗声中断了歌谣我听到长剑敲击碰撞的声音。
我强撑着爬到牢门口,但视线模糊到什么也看不见。
“阿姐!阿姐!”
一个激灵瞬间让人清醒,不可置信,居然听到了昕黎的声音。
我把手放在靠近牢门的地方,想要再向前爬一点,没想到有人却忽的抓住我的手腕。
“阿姐!我和苏先生来救你了!”
脑海中的意识瞬间崩塌,困倦更深,来不及回应,再也没有力气回复一句,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无尽地黑暗和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