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黑眸蕴了寒意,嘲讽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是因我母亲再三逼迫,才向我母亲动了手?”
“我没对她动手!”
原夫人不耐烦地瞪回他,“知夏那个蠢货,是不是从你小时候起便重复千百遍地告诉你,我是你杀母元凶,无可置疑的凶手?可你知不知道,她的佐证只有你母亲离开大梁是因我与你父亲吵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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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吵架,还有就是杀她的劫匪曾无意间说起是受我之命行事……你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请你告诉我,谁家杀手在杀人前会主动告诉对方,谁是雇她的主谋?这是戏文看多了,自己成了傻子,还把人都看成傻子了?栽赃嫁祸这事可别太容易!她知夏前不久不是刚做过吗?不是还有那自作聪明的傻子,居然信了,还深信不疑?你说,有些人怎能愚蠢成那样,糊涂了二十年都悟不过来!”
景辞忽然间胸口抽住,也顾不得原夫人话语间满满的恶意嘲讽,蓦地看向她,“你……你是说杀害我母亲的,另有其人?”
他虽聪明机警,但几乎从他懂事的那天起,知夏姑姑和舅舅一家,便一直告诉他,是原侯夫人楚玉罗逼走了他母亲,杀害了他母亲……
亲身历过劫杀之事的知夏姑姑这样说,他母亲拖着重身子回到镇州,勉强生下她,临死前同样这样说。于是,赵王府上下早就认定,是梁王负心薄幸,抛弃景二小姐,并纵容原夫人谋害了景二小姐……
深信了二十余年,从未有过半分疑心的“真相”,难道竟不是真相?
原夫人已在冷笑,“富贵人家姬妾众多,为争名争利争正室之位,斗个你死我活原也不奇。可我当时是原皓的妻子,梁王见不得阳光的旧日情人,杀了你母亲我能得到什么?”
景辞向后退了一步,从古柏的繁密枝叶间筛下的点滴阳光都似在刺着眼,晃得整个人都在眩晕。
他拿手压住胸口,重重喘息两次,才稍稍缓了过来,勉强道:“我为何要信你?当日与我母亲结下仇怨的,除了你似乎没谁了吧?”
“仇怨?只是女人间的的嫌隙而已,哪里说得上仇怨?”
原夫人唇边浮着一抹笑,却冰泉般冷得彻骨,“在你回京后,我觉出你似因你母亲之事衔恨于我,曾特地去查当年之事。原以为隔了这么多年不太好查,可巧落水案中带回的那个叫勤姑的老宫人,偏记起她哥哥那段时间曾受命悄悄离京,回来后阔绰许多。她哥哥当时在张乐帐下,而张乐则是张惠的堂兄。你母亲出事后,张惠哭得比谁都伤心,梁王便又将她升回梁王妃,后来生了均王,更成了张皇后。其实那年出事后我就怀疑张惠所为,但毕竟没有证据,何况与我无关,我自然懒得理会,再不料竟有人早早把罪名扣在了我头上!”
而原夫人依然是背负恶名的原侯夫人,在此事件中一无所得。
景辞有些站不住,弯下腰扶住双膝,修长的手苍白得看不出血色。他喑哑道:“张皇后早就死了……张乐呢?”
原夫人道:“张乐和勤姑哥哥也已死于兵乱,但张乐帐下的人还没死绝。亏得我事先查过这些,今日皇上雷霆大怒之际,我尚有话可回,不然今指不定今日我们母女得在这好日子一起命丧黄泉了!如今皇上已遣人去寻张乐当年的亲兵,想来总能找出几个人证。端侯若还不信我的话,可以再等上几日,看看皇上找出的证人怎么说。不过我劝你,也别恼恨张皇后了,她也是个可怜人。当年见我另嫁,她才敢借着传递我消息的名义找到梁王,跟他东征西伐,几乎舍了性命,才赢得梁王欢心,成了梁王妃。可一转头你母亲出现,占去她夫婿宠爱不说,还提出不能为妾,生生逼她让出正室之位,还得在你母亲跟前立规矩,天天行婢妾之礼……换你,你肯服?”
景辞不能答,甚至根本不能抬起头,只握紧拳说道:“我会查清楚……若是我的错,我任由阿原处置……”
原夫人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又或者,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的身体也在哆嗦,偏又在夏日浊风里固执地站稳,声音却似冬日里快要割裂肌肤的北风般寒凉,“其实我也不服!我倾心相待的那个,因为百般为难不曾娶我,却克服千难万难娶了张惠,又娶了景二小姐;我除了一身骂名,只剩了两个女儿,一个被他送出去换他儿子的归来,从此天南海北,再想见一面难如登天;还有一个从小骨肉分离,险些被他儿子拿来祭了母亲,后来被当作仇人之女收养着,天晓得受了多少冷眼才长这么大。如今好容易抛开过去有个盼头,又被你们这群渣滓栽害成凶手,天晓得会落得怎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