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想起来：离开的时候八角拍胸脯说今天家里的饭他包了。
然“今天”已经是“昨天”了。
杜楠顿时被浓浓的愧疚淹没了。
尤其八角发现他回来，从桌懵懵懂懂爬起来，露出那张伤痕累累的小脸时。
杜楠被吓了一跳，不过这次被吓的原因已经不再是那对黑洞洞眼，是头的伤痕了。
“怎么回事？”八角醒的时候恰逢杜楠端着刚刚热好的甜汤回来，迎面看到八角刚刚抬起来的脸，杜楠手一抖，赶紧把碗放桌子，随即扳住小家伙的脸蛋仔细查看起来。
明明只是一对黑洞洞已，却因为脸生动的表情瞬间有了感情，杜楠看到八角又惊又喜的笑了。
意识到杜楠终于回来了，八角先是笑，随即才一脸迷糊的答道：
“我的脸有什么吗？我都没注意，是不是沾树枝啦？我昨天摘花的地方有点高，我是爬到头去的，一个没站稳，摔……”
说到这里，八角赶紧伸手捂住了自的嘴——他发现自说漏嘴了。
杜楠：……
先让八角坐原地把花汤喝着，他走到外面用脸盆了一盆水，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便是带着脸盆和手巾回来的。
先帮小家伙将脸的伤口处理好，他这才发现灵也受伤的，虽然没有血，不过横七竖八的伤痕倒是不少，放这脸看着着实更可怕了，因为这让八角看着更不像人了。
只是如今杜楠已经知道这里的人都是灵，八角大概是不小心走进来的，年纪小小就没了的人类小孩子吧？还没了眼睛，这得是死前受了多大折磨啊！想到这儿，杜楠为他清理伤口的手便更轻柔了。
不知是清理伤口管用了，还是之前八角喝下去的花汤管用了，总之，杜楠擦着擦着，擦完的时候，那些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只剩一些浅浅的印子了。
处理完他的伤口，杜楠又把他头顶乱糟糟的马尾辫解开，重新和水梳头，这一次梳的就不是马尾辫了，杜楠给他绑了个哪吒头。
文静秀气的小男孩，还是昨天的马尾辫更适合他，哪吒头应该更适合那个黑小子——端详八角的时候，杜楠脑中情不自禁冒出了另一张脸。
甭管适不适合，八角却高兴得很：“爹，您还梳其他头型？”
点点头，杜楠道：“我一共梳八发型，咱们那儿，男孩子梳八头型是必须的，我爹的话，梳三十来。”
八角的嘴巴登时张成了个“0”：“爷爷这么厉害？！”
“嗯，他这方面厉害的很。”杜楠点头道，随即，拿起脸盆和手巾，他对八角道：“去拿东西吧，今天我和你一起去摘花。”
这一刻，杜楠做出了新的决定。
他决定放弃和当归一起苦修，靠升阶早日离开这里这个念头了。
“爹你不修炼了吗？”一边走，八角还一边他。
“修炼还是要修炼的，不过修炼的主力换成当归了。”杜楠答他。
虽说修炼的主力原本也不是他……
之所以和当归一起去静室苦修，其实只是不想明明是个人的事儿，却只靠当归一人罢了。
然事实他并没有帮忙不说，还让真正帮他们忙——努力采花的八角空守家门了一天一夜。
看到八角抬起头来，露出伤痕累累的一张脸时，杜楠忽然想通了。
“我知道了，爹你的天赋不如娘是不是？”完全不知道杜楠心里想啥，八角直率道。
虽然但是，不过这孩子怎么说大实话？
看了小家伙一眼，杜楠坦然答道：
“嗯，确实不如他，不过却不是因为不如当归放弃，是因为相信他所以放弃，且也不是放弃，只是换一帮忙形式。”
“当归修炼时需要花，我就帮他准备足够的花；服丹需要仙草，我就帮他采仙草；将来他需要剑，我还可以炼剑……总之，用别的方式，也可以帮到他。”
“然后……”看看下方的小男孩，杜楠忽然低下身子蹲下来，双目正对那双黑洞洞，他直勾勾看着对方道：“我也不想你每天回来看不到我们任何一个人。”
杜楠也说大实话了。然后——
“今天回来晚了，抱歉。”
目视八角，他还道歉了。
完全没想到他这样说，八角愣住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半晌小小声对杜楠道：“那、那我继续帮你啊……”
“好。”应了他一声，向灵脉的方向看了一眼，杜楠转过身，带着八角向山谷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甚远的那座灵山之，静室之中，仍然不断吞吐灵气的朱玑仿佛有所感一般微微睁开了眼，眼中无悲无喜，无我无人，感受到充沛的灵气近乎冲断筋骨的疼痛，他一眯眼，闭眼，再次陷入了无休止的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