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得阁下相助,还请阁下随我等回镰仓……”三井继续说道。
然而寅一郎只觉得三井的声音好像突然就变得高远起来,“我等一定重谢”几个字好像从远处飘来,又像是山谷的回音。
等他再次有了意识,只觉得身体仿佛在船上晃动。连忙睁开眼一看,就见自己正在一抬小轿上。这是一种两根竹竿摆着一张椅子的轻便小轿。正想动,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腿,腰,右臂都被绳子紧紧绑在椅子上。不管是武士刀还是短刀都不见踪影。无奈的靠在椅子上,他回想之前,终于想起自己大概是听着三井的话时晕倒了。
真背!寅一郎心中哀叹。却听得旁边丸子欢喜的喊道:“寅一郎,你醒了!”
都怪你这个扫帚精!寅一郎心中哀叹道。如果不是丸子两次拽住他,他此时早就安安稳稳行走在逃命的路上。
“寅一郎阁下,我们也是不得以,只能请阁下一同前往镰仓。”三井走到轿子旁边笑道:“等到了镰仓,我们就会给阁下松绑。”
寅一郎别开脸,这时候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姑且认为这些人此时不会杀了自己。
小轿一路被抬到了镰仓城外,却没有进城,而是直奔医院而去。到了医院内,又穿过大堂直奔后面的住院部。在住院部门口,众人停下。片刻后昨天的医生走了出来,见到这架势,怒道:“你们把人捆起来干什么?”
医院的倭国工作人员连忙翻译。出乎寅一郎意料之外,官兵竟然把寅一郎给松绑。只是还颇为戒备。但是医生带寅一郎进住院部的时候,只有三井一个人跟在旁边。
医生看旁边没有懂汉语的人,他问道:“寅一郎,你和平探题是亲戚吧?”
寅一郎心中登时生出敬畏来。大宋的医生们果然不寻常,那些透明玻璃器皿施展的法术绝非跳大神烧符纸的长老巫女可比。敬畏的同时,寅一郎又生出些滑稽的感觉。关东平原上的贵人有不是亲戚的么,现任石见探题平正康是寅一郎的娘舅。
见寅一郎不回答,医生转头看了一眼,继续问:“不是让你今天要静养么?怎么又去干重活了?便是年轻,也要注意身体。”
这下寅一郎有点能确定自己晕倒的原因。他的确要静养,却没想到灾难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不过这一路上他最初愤怒,后来也想明白了。若不是官兵前来,他自己被那些刺客围上只怕就是个死。没想到那些刺客们竟然如此执着于杀人灭口,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好好休息,我让他们请你来只是以防万一。平探题伤的很重,保不准还得输血。其他人的血和平探题配不上。那些贵人都是些老渣皮,若是知道要抽他们的血,吓也吓死了。怎么会答应。”医生平静的叙述着事情,看得出他并不知道今天爆发的血战。
又听医生继续说道:“不用担心,只要平探题恢复,我就会找机会让你走。”
寅一郎忍不住苦笑,若是真如医生所说就好了。他现在决定,只要能够回到四国,他一定会忍住在工厂里做工的枯燥,老老实实在那边窝着,再也不要回本州。
之后的事情如寅一郎所料,医生给他安排了住处。三井为首的官兵立刻就把寅一郎给仔细看护起来。三井自己亲自到寅一郎住的病房,在另外一张空床位上坐下,这才平和的问道:“寅一郎阁下,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来历,”
“我是桑名人,在四国讨过生活。”寅一郎无奈的答道。
“哦?那可不容易。”三井叹道,看上去有点假里假气。
“混口饭吃吧。”寅一郎答道。这也是他的心里话,身为霜月骚动被灭门的安达家的人,能逃出来活条命已经不容易了。虽然他离开四国的时候告诉自己说,一定要砍下三个大仇人的脑袋,在镰仓待着这么两年多,他也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单靠一个人,别说杀了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就是靠近也没办法。
这几天的事情让少年时代从未在镰仓生活的寅一郎明白,镰仓这种重地环境诡谲,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种贵人们每天过着有规律生活的样子。那种钟表般规律的生活是四国才有的日子,四国之外的地方是由各种混乱与未知纠结而成。
“却不知是桑名哪一家?”三井继续平和的问。
寅一郎挠挠头,回忆了片刻才答道:“不知道是哪一家。就是在海边,整个村子都去了四国。”他早就想好万一被抓之后怎么办,桑名那边不少村落都听说过四国的富裕,有人先去探路。之后不少村落整个迁移到能吃大米的四国去。
“难道记不清了么?”三井笑道。
“我那时候只知道跟着爹娘,哪里记得住那么多。”
“可是怎么又从四国回来了?”
“爹娘去世了。在四国工厂里很苦,我觉得做点买卖能赚钱,就过来碰碰运气。”
“哈哈。寅一郎阁下可是辛苦了。”三井笑出声。
希望能蒙混过去吧。寅一郎心中祈祷着,这个三井看着可不是一般人,大宋大夫说能帮自己,但是大宋大夫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想,就见三井收起笑容,“寅一郎阁下,我并不想因为卖肉的事情纠结。我见过你砍断的刀柄,也见了你今日的身手,你和官兵冲突的时候并没有想动手。今天又蒙你相助才保住了我这条命。不过我想问问你,为何和这些刺客有纠葛。”
藤井老爷已经死了,寅一郎也不担心说出他偷吃肉的事情。就讲述了他送货,查看有没有闲人,结果发现刺客。没想到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几眼,就被对方记住了他的容颜。更没想到刺客们如此狠辣,不仅没有相忘于江湖,还千方百计从人海中找到了寅一郎的踪迹。
回答了这些,寅一郎忍不住问起三井,“三井阁下,最近怎么会闹成这样?”
“这个……,不方便说。”三井拒绝回答发生了什么,“那么我就不打搅了,还请寅一郎阁下不要擅自离开。”
说完,三井离开了寅一郎的病房。出来之后他直奔设在医院一角的警卫处,进去之后就拿起寅一郎的武士刀。拔出刀来,三井的眼中就映射出起寒芒,手指轻轻抚摸刀身,只觉得光滑如同丝绸。这把刀砍了两个人,他趁着寅一郎昏迷的时候检查过刺客的尸体一个从头部到胸口被砍进去一寸多深,骨头都砍开了。另一个脖子被切开一寸深的口子,切口平滑,检查的时候因为血液凝固,重新掰开还费了些力气。
出手如此狠辣,这个人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么?三井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