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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晋滁又特意朝她面上暗暗逡巡几番。见她虽侧了身特意不去看他,一副与他置气的模样,可那眉梢眼角间却不复先前的冷漠疏离,这倒让他稍稍安了心。
此时天色已不早,他也不好再在此多停留,于是拉过她又说过些软和话后,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离开长平侯府的路上,他还兀自想着,阿苑到底年纪还小,虽平日表现的聪慧明智,可有些想法还是天真了些。也怪他之前没有及时察觉她的真实意图,否则早点将话与她摊开来说,以她的聪慧也能早点想开了,又何至于他们二人闹到今日这般难看地步?
想到这,他不免执着扇柄恼恨的敲了下额头。
“哎哟世子爷,您可悠着点,当心蹭掉了痂留疤呢。”
晋滁冷眼斜睨了田喜一眼,刚要出口讽刺他大男人还怕留疤,却冷不丁想起一事,脚步就突然顿住。
田喜见他们世子爷神色难辨的模样,便知怕是这会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就忙放轻了呼吸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晋滁无意识的在股掌中转着乌木扇,脑中却在反复想着,阿苑自始至终都未曾对他的伤过问分毫。
他忍不住又抬手抚上额上突兀的痂。
那么明显的痂挂他额上,她也不知是没注意还是不在意,全程竟是瞥都未曾朝他伤口这里瞥过半眼。
换作从前,她怕早是着急的上前查看,会心疼的责备他粗手毛脚,也会再三叮嘱他务必忌口,好生养伤。
可如今,她却对此不提只词片语。
他的心情陡然落了沉重,已不复之前那般轻松。
握了乌木扇,他抬腿大步就走。
内心暗道,或是她尚置气的缘故罢,冷落他也是正常。待她日后彻底想明白,他们便也能和好如初了。
晋滁离开后,林苑也没再让下人进来,只面色难看的在鹤膝桌前坐着,闭眸抚胸,兀自平复着情绪。
晋滁今日的所作所为,彻底将她从前的种种衬为了笑话。
之前她该有多白目,竟妄以为周全细致的待他,就能抚平他幼年丧母、生父忽视所致的心理缺憾,进而能感化他,让他此后就能改掉跋扈浪荡的性情,变得正直仁善?甚至,她还妄想着,他能记着她的好,将她牢牢放在心坎第一位?
他今日就完全让她明了,这些全完是她的自以为。
衣破时她缝补,生病时她叮嘱,犯错时她劝诫……她以为做的这些是有意义的,是对症下药的,能够暖他的心。却忘了,他晋滁堂堂王府世子爷,金尊玉贵,奴仆无数,何曾在意这些?衣破自有新衣,生病亦有御医,就算犯错自有皇帝亲舅维护,他活的恣意潇洒,怎么就需要她来拯救了?
自始至终,她感动的,大概是她自己罢。
妄想让浪子回头,她得有多大脸面跟本事。
何其可笑。
愚蠢至极。
林苑顿觉头昏脑涨,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好半会,她方能勉强压住内心翻腾情绪,让自己冷静思索开来。
当下最为紧要的是,不是再去在意她过去做过多么可笑的事。而是她得仔细盘算好,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局面。
林侯爷回府后,自然听说了晋世子来府拜访之事,心下纳罕,就将那林昌翰叫过来询问。
“那晋世子竟特意来府上找你?是有何要紧事?”
林昌翰在他父亲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他此刻心虚的情况下,更是连呼吸都发紧。
“没……没什么紧要的事。”他咽了咽喉,“也就闲来无事来找儿子闲聊,再就是,在花园子里逛了逛。”
林侯爷素来见不惯他这儿子唯唯诺诺的样子,遂皱了眉,拉下脸对着他呵斥道:“缩头缩脑的什么样子,可还有世家公子的气派!”
林昌翰冷汗如瀑,连声应是。
林侯爷见了,眉皱得愈发深,却未再呵斥,只另外嘱咐道:“与那晋世子日后少来往。所谓交友之道,择友为先,你需时刻谨记择善而交,省的沾惹了些不好的习性。”
他在做礼部尚书之前,曾在国子监任司业一职,掌儒学训导之政。因而他素喜那些勤奋好学上进有为之辈,最恶那些仗着家世胡作非为之徒。
那镇南王府的晋世子,行事做派,整个京城谁人不知?纵使如今收敛许多,可毕竟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指不定哪日又故态复萌。
他自是看不惯这等纨绔子弟。
林昌翰出来后,被凉风一扫,只觉得后背都冷飕飕的。
心不在焉的回到了自己的院里,刚一进门,就被杨氏给悄悄拉到了一旁,又急又快的在他耳旁小声说了几句。
原来晌午刚过,三姑娘院子的春杏就端着新做的桂花糕过来,说是三姑娘亲手做的,拿来给她跟三爷尝尝鲜。
待到没人时候,春杏就将他们家姑娘的话传了她听——
“望三哥跟三嫂日后处事当记一慎字。否则,若府上真出了丑事,那么是宗哥能得了脸面,还是萱姐儿面上有光?”
宗哥跟萱姐儿,是杨氏去年生下的龙凤双胎。
杨氏跟她家爷仓皇相互看过,皆是心慌。
他们自然明了话里的意思。若真有个婚前失贞失得的亲姑姑,宗哥跟萱姐儿将来的前程可就得断了。
林昌翰咬着牙道:“不成,决不能再见那晋世子。我得想个法子躲出去,万万不能再让他给逮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