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思道一个劲地摇头,咬着旱烟杆说道:“先前囚天村一役,我与这位鬼谷传人之所以联手,是因为被青田先生几次三番逼上了绝路,为求自保才不得已而为之,绝非眼前这些宵小倭寇所能相提并论。况且今夜的一番交谈之后,这小道士与我已经彻底撕破脸面,可谓势同水火、除死方休,终此一生,再没有联手的可能了。”
话到此处,谢贻香只得作罢。她苦苦支撑至今,不久前引开倭寇时肩头留下的伤势也开始隐隐作痛,便起身回了朝廷一方的驻地歇息。由于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午时才醒,正是得一子约定的“三日破敌”的第一天。
然而四下一看,朝廷和恒王双方的残军却毫无动静,随行的百姓也继续留在林中歇息,纷纷以草根和野菜充饥。谢贻香不解其意,本想去找得一子询问,却被守候在林中的“龙虎崩山劲”何其猛拦下,说得一子正在林深处独自冥思,严禁任何人前去打扰。
谢贻香深知这位鬼谷传人的本事,只好强行压下心中好奇,与麾下军士在驻地等待。但转眼便是一整日过去,得一子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她无奈之下,只好去恒王叛军的驻地找言思道。言思道却也不肯明言,只是胸有成竹地说道:“急什么?只怕要到明日午时,这小道士才会有所动作。”谢贻香将信将疑,只得继续等待。
如此一直到约定的第二日正午,果如言思道所料,午时刚过,得一子便叫人传话,约双方首脑去林间密谈。朝廷一方的陈、朱两员参将已在顾云城一役丧命,便只能由谢贻香独自出面,恒王一方则是言思道和孙将军二人。三人来到林间深处,得一子早已等候在一片空地处,脸上神情默然,也看不出喜怒之情。随后四人席地而坐,屏退旁人开始密谋。
谢贻香心中极是好奇,只等得一子讲述他的计划,不料得一子却叫孙将军先画出眼下的战局图。孙将军和身旁的言思道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用佩剑在地上勾勒,一边作图一边解说道:“整支‘平倭联军’如今只剩四百七十六人,其中朝廷一方是一百七三人,我方是三百零三人,身上大都带有伤病,能作战者不过半数。而同行的火炉坪、鹰嘴山和落雁荡三地的百姓,约摸有一千一百人左右,基本都是些妇孺和老者。这一个多月我们只选荒野山林隐匿,前日已越过‘小牛岭’,身在这片连绵三十多里的丛林之中;由于整片树林人迹罕至,就连当地人也没替它取名,只往北要穿过林地,便会离开台州府地界,抵达宁海县的南面。”
说着,孙将军又用佩剑在众人所在处的两旁标注,继续说道:“前日‘甲贺忍术’和‘剑道小兵法’两股倭寇前来追击,约有四百来人,虽已被我和谢三小姐用疑兵诱走,但此时离我们最多只有二十来里路程。倘若被他们追上,以我军目前的情况,结局只会是全军覆灭。”
望着孙将军在地上画出的战局图,得一子却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继续。”孙将军微微一怔,随即又在地上勾勒,说道:“在我们的东南方向一百三十里开外,便是之前交战的顾云城所在。如今‘中条一刀流’的倭寇至少还有四百余众,再加上前来援助的‘甲贺忍术’和‘剑道小兵法’,城中倭寇合计应有六七百人。依照上次交战的情况,凭这些倭寇的实力,若要强攻破城,非得有八千乃至一万军马方可。”
谁知得一子似乎还不满足,再次说道:“继续。”孙将军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这便是眼下全盘的战局,不知道长还要末将标注什么?”得一子冷笑一声,反问道:“离此五十三里的西南方向,乃是何地?”
这话一出,孙将军顿时脸色大变,喃喃说道:“是……是台州府的三门县……”他一边回答,一边已向身旁的言思道投去询问的目光。
旁边的谢贻香自是看了个莫名其妙,不知台州府的三门县为何会令孙将军生出这般反应。却听言思道低声笑道:“事到如今,我方倒也不必隐瞒……嘿嘿,小道长猜的没错,须知我生平行事,总爱留一手后招,之前从福建调来的那支援军,其实本是两千之数,却作两路行进。前军的一千人马虽不幸亡于倭寇之手,后军的一千人马却得以幸存,此刻正是驻扎在三门县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