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本低头看奏折,并不曾主意杨峥的到来,待听得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杨峥,脸上洋溢着喜色,道:“杨爱卿你来了,快快起来,这里不是金銮殿,没那么多的礼仪。”
皇上语气的欢喜,让杨峥心头涌出一股感动来,两人虽说是君臣,但许多时候唯有二人知晓君臣之中其实还有一份情谊在,只是彼此平日里彼此不说罢了。
“谢皇上恩典。”杨峥道了声谢,从地上爬了起来。
“来人看座!”门外等候的刘林立即搬了一张绣墩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手里捧上了一杯茶汤,一人手里端上了两盘时下的点心放在了左侧的茶几上。
“杨大人……?”刘林将墩子放在杨峥的屁股后面,轻轻喊了声。
杨峥冲着他颔了颔首,掀起袍泽落了座。
“咱们君臣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宣宗似想起了什么,颇为感慨的说了一句。
“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这次若不是拿了太后的权杖,微臣怕还是见不到皇上。”杨峥同样感慨道。
“何人如此大胆?”宣宗怒道:“可是宫中的侍卫?“
杨峥不想生什么事端,忙道:“这也怪不得他们,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微臣毕竟是外臣,深夜入宫,也不符合规矩,他们阻拦那也是应该的,微臣觉得皇上非但不应该怪罪外面的侍卫,反而应该奖赏他们,皇宫是大明的根本,皇宫安全意味着皇上也是安全的,若是人人都能出入皇宫,皇上还谈什么安全可言呢?”
宣宗哈哈一笑,道:“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若是天下的官儿都想你这么关心朕,朕也不用躲在暖阁不见外臣了。”
杨峥道:“皇上说错了,外面的官儿对皇上的关心不亚于微臣。”
宣宗冷哼了声道:“不亚于你,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一听外面的官儿,宣宗脸上顿时涌出几分怒气来,脑海里想起先前的奏章,怒气更盛了几分,气呼呼的道:“有这样关心朕的么,朕看他们是沽名钓誉想借朕来成全自己的名声罢了。”
杨峥看了看那将近两人高的奏折,暗自吐了吐舌头,心道:“这帮言官御史还这能上奏折,感情这骂人的话都不用动脑子,这纸与墨都不要银子似的。”嘀咕归嘀咕,但话儿却不能顺着宣宗的意思往下说,不然今日劝说宣宗休养龙体的目的就难以达成了。
略一沉吟,笑道:“微臣以为皇上看到这么多的奏折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宣宗哈哈一笑,道:“高兴,你可知这些都是什么?”
杨峥点了点头道:“微臣当然知道,本朝规矩,言官有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司、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职责,这些奏折怕是规劝皇上的言语。”
“规劝……。”宣宗冷笑了声,道:”杨爱卿太看得起这帮言官了。他们自认为言官规劝皇上、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司、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便胡言乱语,朕不过是身子不适,歇息了日子,何至于他们上了这么多的奏折,朕问你,朕真的是昏君么?”
杨峥轻轻一叹,大明自朱元璋推行言官制度,这帮言官便如同拿到了尚方宝剑,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后宫琐事,只要你有想法,可以尽管说出来,不要害怕得罪皇帝。因为在明朝,再残暴的君主也不愿背上“昏君”、“杀谏官”的骂名,实在气极了,最多也只是“廷杖”——在言官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一顿而已。因为他们立论唯恐不偏激,言辞唯恐不夸张,往往凭借着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就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他们关心的并非所论是否属实,而是能否凭借刻薄的言辞哗众取宠,一举成名了,一帮官儿给给人“挑刺儿”,就算是圣人也能挑出个毛病,而这些人最大的本事,便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事,总能和你联系在一起。你在位时骂你,罢官后还要骂你,活着骂你,死了还要骂你,好像不把你搞臭,就显不出这些言官的水平,不得不说十分的可恨,而这也明朝的皇帝大多数都厌恶言官的原因,其实何止是皇帝,首辅、六部尚书,大理寺卿那个不是对言官恨得牙痒痒,可祖宗规矩早早定下了,他们纵然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过,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吃了。
“皇上怎么能是昏君呢,天下人有谁不知,陛下即位以后,吏称其职,政得其平,纲纪修明,仓庾充羡,闾阎乐业。岁不能灾。盖明兴至是历年六十,民气渐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矣。若乃强藩猝起,旋即削平,扫荡边尘,狡寇震慑,帝之英姿睿略,庶几克绳祖武者欤。是世间少有的明君?”
“朕就知道,杨爱卿你是个明白人!”宣宗赞了声道:“可朕就不明白了,朕既是明君,何以有这些奏折呢?这么多的奏折,难道朕在他们眼里比纣王还要昏庸么?”
宣宗气得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触动了哪儿,大声的咳嗽起来。
听得动静的刘林急忙冲了进来,叫着道:“陛下,陛下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高兴的还不是这帮可恨的官儿?”说着用一双手在宣宗的胸口轻轻搓揉起来,不多时,宣宗苍白的脸色好了许多,那一抹羞红也慢慢爬山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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