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似看出他的心思,这时开口道:“大人大可放心,卑职观王振,此人有野心是不假,可骨子里却只是一个急功好利之人,这样的人眼前看到的只有利,而无害,否则以他的声望地位这几年也不至于利用他提督东厂的权力,对朝中的异己大开杀戒,扶植他的亲信党羽,甚至于要求朝中大臣要像对皇帝一样对他跪拜,其虐焰之炽烈不亚于赵高了,若是换做有见识的岂能这么做,说句不好听的话,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在京城东造豪华府第,大兴土木;逐杀正直官员,那一样都是在玩火,喜欢玩火的人往往是看不到火里藏着的利害。”
“哈哈哈,好一个玩火的人,若是王公公在场,听到陈大人的这番评价,怕是要给活活气死……”杨峥扬天哈哈大笑道。
”我倒是想啊,只可惜那王振不吃这一套啊!“说着看了杨峥一眼道:“这事儿还得看大人的。”
杨峥飞快的瞥了他一眼,道:“何以见得!”
“你倒是会问啊!”陈循嘀咕了声,到也没推辞的意思。微微沉吟了片刻,道:“无他,只因你是大明唯一不是来自翰林院的首辅。”
杨峥道:“此话怎讲?”
陈循道:“很简单,与汉、唐、宋相比,我朝辅相的业绩并不显著,这一方面固然与入阁前之资历有关。汉、唐、宋之宰相都要经历郡邑,而我朝之阁臣却基本上出于翰林院。他们没有从政经验,不知民间疾苦,对政事自然难以提出切实可行的措施,他们的才情固然是高的,可圣贤书却成了他们的阻碍,大人也知道在本朝做官名声往往比才干更重要。翰林院走出来的大多数都是清流,清流只要个好名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什么都不做,自然无过,这个性子注定跟做不成大事,说句不好听的,王振能爬到百官的头上除了小皇帝对他的信任外,也不是骨子里透着无奈性质,倘若他当初放不下身段也就没今日的王振了。“
这一番话儿虽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品味之下就连杨峥也不承认他说得有点道理。
陈循看杨峥在听,继续说道:“而大人就不同了,你来自民间,知晓民间疾苦,更知道有些东西做比说更重要,名声这东西除了对自己有用之外,最天下百性而言,一文不值,所以大人才放得开,纵观大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安南的一国两制,还是开海禁,整顿苏州,发展工商业、互市瓦刺无不是从一个”利“字出发,卑职斗胆说句不好听的话儿,我大明宣德十年就是因大人事事以百姓之利才打造了今日的盛世局面,说大人是循吏不为过吧?”
杨峥没啃声,骨子里他本就不是一个注重名声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为了消除王振对他的怀疑,放下身段躲入青楼风花雪月,弄得满城皆知了。
陈循道:“比起清流,循吏才是做事之人啊,大明开国将近百年,大人是头一个以布衣身份坐上首辅,没道理不去做出一番业绩吧,而当今天下,王振毫无疑问就是大人的业绩。大人你说卑职说的对么?”
事到了这一步,杨峥再躲躲藏藏就显得小气了,淡淡一笑道:“我说不对你心头也不服吧?”
陈循道:“这个到没有,我只想告诉大人,卑职也是个想朝廷做点事的人,若是大人不嫌弃,可效犬马之劳。”
杨峥点了点头道:“求之不得。”
明白了各自的心意,两人话题自不会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转而说了些不痛不痒的皮外话儿,好在这里是京城日日有新鲜事,一番话儿说下来两人仰头哈哈大笑。
眼看天色差不多了,两人才站起身来彼此离去,临走时陈循冲着杨峥道:“此事事关重大,大人若是遇到什么不便之事交给卑职便是,不怕大人笑话,卑职做了这么多年的清流,也想做个循吏,为百姓,为朝廷做几件好事。”
杨峥颔了颔首道:“一定,一定.“
陈循道了声谢,闪身就出了门去了。
杨峥望着陈循渐渐走远的身影长吐了口气,喃喃道:“怕就怕这循吏也不好当啊。”
小店的掌柜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似是想上来陪个酒,可看了看杨峥愁眉苦脸的模样,倒也不敢上前来,端着酒杯就那么看了一会儿,直到杨峥叹了声放下了酒杯走出了店门外,才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是胆小,还是胆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