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杨峥等人的清闲,王振可就没那么舒坦了,这几日从江西返回朝廷带着剿匪的功勋,王公公可是一路笑着回来,本以为这一番功勋必会引得满朝文武的喝彩,计算不被载于史册,那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大好事,哪知道回来却是满朝文武百官的弹劾不说,连带着自己修建长城的功勋也是抹杀了,不说满朝文武把他当做十恶不赦的奸臣,便是百姓也信以为真了,更可恨的是有心人的糊弄下他的哪点恶事被无限的放大,本着留名青史的王公公差不多与赵高、李辅国等奸臣齐名了,气得王公公差点没把那帮可恨的说书人赶尽杀绝才好,只可惜,这帮人倒也是个厉害角儿,东厂番子数百人愣是没查到分毫,那帮散播了谣言的秀才、说书的、唱曲的,填词的人仿佛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一般,种种怪异举动倒也给了王公公一种危机感,他开始将目光看向了文武百官了。
能有这个能耐的绝不是寻常的百姓,王公公开始眯着双眼思索起来。
书房外灯火亮如白昼。
刚刚还冷清的后院忽的热闹起来,一个书生正拉着一个女子咿咿呀呀的唱道:“仙姑啊,更声漏声,独坐谁相问?琴声怨声,两下无凭准。翡寒衾寒,芙蓉月印,三星照人如有心。只怕露冷霜凝,衾儿枕儿谁共温。”
那女子立即唱道:“你是个天生后生,曾占风流性。
无情有情,只看你笑脸儿来相问。
我也心里聪明,脸儿假狠,口儿里装做硬。
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
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
我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另,照奴孤另。”
这句子刚落下了立即引起了一场嬉笑,几个大胆的家奴纷纷大声吆喝起来,这个道:“唱得好。”
那个则道:“好一个妙龄的尼姑,这样的女子做唱曲的可惜了,可惜了,若是陪着王爷不愁吃香的喝辣了。”
四周又是一片叫好之声,声音比起先前还大了几分。
待四周的声音就沉下去了,才听得正主儿的声音道:“如此,王某岂不是要做那潘必正淫得一首好诗词才行啊?”
四周似一时没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儿,才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许久又听得那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了一句:“听她一声两声,句句含愁闷。看她人情道情,多是尘凡性。你一曲琴声,凄清风韵,怎教人不断送青春?那更玉软香温,那些儿不动人?她独自理瑶琴,我独立苍苔冷,分明是西厢行径!老天哪,早早成就少年秦晋。”戏文似唱到了高潮,后院的呼喝之声较之先前大了不少,也放肆了不少。
王振皱了皱眉头,冲着门外喝道:“侄少爷又弄出幺蛾子?”
朱红的木门迅速被人推了开来,管家有徐涛立即走了进来,道:“今日吏部送来了消息对侄少爷的考核通过了,从明日起侄少爷不再是千户了,而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了,正儿八经的四品官,这是侄少爷第一次升迁,心头一高兴就让人在后院搭建了一个戏台,请了一帮同僚好友来热闹热闹。”
王振的眉头没有半分的舒展,本朝规矩不少,凡是官员要升迁的都要查核履历出身,目的无非是表明朝廷用的人都是身世清白,不是罪籍后代的待罪之人。对此王振有时候觉得此举纯粹是多余,自太祖早早定下规矩,本朝商人、娼妓、优伶、皂役、胥吏及其他“贱民”及其子弟都没有科举权,哪怕是走其他路子如朝为官的那也是来理清楚,身份明白的百姓才行,有这种规矩在,那个敢以身试险,况且本朝对做官之人的身世审查极为严格,光是乡试、会试、殿试三级就将一切查得一清二楚,实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但这事儿与他的干系不大,所以平日里没在乎,加上吏部的特殊位置,他也不想让两者的关系弄得太僵,他也难得去理会这些多次一举的规矩。
“侄少爷寸功未立,何来升迁”。王振没有停下的意思。
徐涛目光看了一眼王振,神情显得有些犹豫。
王振道:“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徐涛颔了颔首,道:“奴婢也是从马大人听来的,说是皇上的赏赐。”
王振面露不解之色,迟疑的问道:“好端端的皇上为何给赏赐。”
“马大人说,老爷这次去往江西剿匪,为朝廷立下万事功业,实乃是本朝最大的喜事,可惜的是外面的那帮文人武将却偏偏看公公不顺眼,选了这个节骨眼上上了奏章,皇上固然是对老爷信任有加,可也架不住百官态度坚决,所以才对老爷这次的丰功伟绩只字不提,可皇上又觉得如此亏了老爷,便想到了侄少爷了,说起来这也算是皇上变相的对老爷江西剿匪之功的默认了。”
“皇上对咱家真是……”王振眼里涌出感动,眼前仿佛看到了小皇帝不顾群臣反对,执意信任自己的情景,两股泪珠不知不觉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徐涛跟着王振多年,自是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当口儿,那戏曲似是唱完了,一个书生咿咿呀呀的念了首了诗词:“道可道,名可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清者浊之源,守不住炼药丹炉;动者静之机,熬不过凡情欲火。大都未撞着知音,多半属前生注定。抛弃了布袍草履,再穿上翠袖罗裳;收拾起纸帐梅花,准备着罗帏绣幔。无缘处青蒲黄庭消白日,有情时洞房花烛照乾坤。”
王振本以为这戏文算是结束了,那知王山那帮同僚吆喝了一阵后,似觉得不过瘾,嚷着让那唱曲的再唱一遍,口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了些淫秽的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