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儿点点头,何止不对劲儿,成先生早就让老太太吃素食,再不敢吃油腻的东西,可老太太能听你们才奇了怪呢。
她是只要逮到吃的,必要把肚皮塞的不能再塞,在家里还好说了,能管着点儿,可人家现下是有名的老太太,这守着六部巷呢,谁家有点聚会,都要请这老太太请上席去呢。
七茜儿也是无奈,她盘算了一下手里的活钱,就跟吉祥家说:“你说,咱搬到燕京去住一段时日,给老太太调理一下咋样?”
吉祥家当然愿意,就连连点头道:“那最好了,最好了!老爷下月也要从宫里搬出来了,这一家人住在一起才是正理儿呢……奶奶,明儿我带人回老宅收拾去?”
可七茜儿却一摆手道:“不去干爹那边住着,他儿子养他天经地义!我就越想越生气,那臭头怎么着也得出出力气,费费劲儿才是,就凭什么咱在家里费劲巴拉的给他伺候老的,照顾小的,人家倒好,在京里是个大爷,回家人家还是个爷……”
爷?陈大胜这个爷却是做不得了。
因雨夜一场大战跑了情不移,第二日起燕京封城一日搜捕无果,皇爷盛怒之下,就将那夜负责的一群头目都打了二十板子。
又因陈大胜带着一群弟兄喝羊汤,屋顶看整场热闹来着,他还多挨了五板子。
这会子也不能跟皇爷解释,是孟鼎臣不让大家管,他要揽权的事儿,反正人跑了就是你们的错,都挨着吧。
虽打板子的是自己人,可二十五板子下去,那也是一屁股青紫,该破的地方到底是破了。
陈大胜养腚不敢住宫里,就只好去新亲卫所里养着。他这边需要休息,可这所里到底是折腾开了。除了趁机巴结的来来往往看他。
如今这边还有一桩麻烦事儿呢。雨夜那晚揭开吴家投毒杀人一事,陈大胜便捎带喊了顺天府来。
那葛三素是苦主,也不能把她关起来,还得找个安全地方安置她。
顺天府不收这姑娘,这姑娘又身上又有重孝,加之全家死绝有些不吉利,她就无处可去。
好人做到底,老刀们也不忌讳这些,便把这姑娘带回了所里,而今就等着那边勘验完了上堂呢。
长刀所新院子极大,也不缺地方住,管四儿机灵,还自己掏钱给那造孽毁了自己清白的找了婆子伺候着。
这葛三素来这边避难倒也没啥,难就难在那吴家是燕京坐地户,九族皆在此。
吴家在这边有族亲族长,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商议的,就想找葛三素求求情,请她说说好话,给老吴家这一支留一条血脉。
嘿!明面上是这么说的,谁信啊,老葛家绝户了,这就有了绝户财呢。
这日天热,陈大胜便让人抬着自己到竹帘后面看热闹。
吴家在燕京有些基础,这不到三日,六部里便有人走了关系,来陈大胜面前递话说,该死的都让他们罪有应得去,只这三姑娘也是老吴家的表姑娘,他们就想把人接走照顾,毕竟也是血脉至亲。
只要陈大胜同意这事儿,吴家那边愿意给十万贯的意思。
甭说陈大胜不傻,连先生都从宫里打发人出来说,这姑娘身后背着燕京两大墨行的资产,这帮人说的好听,什么骨肉至亲,那毒死人家全家的也是骨肉至亲呢。
待人接出去了,回头再来个悲伤欲绝思念亲人病逝了,要么没看好一下没防住她自缢了,你也没办法。
那姑娘本就扛着一股子气,就等着给亲人伸冤呢。这把人送走,她无依无靠落入狼窝,也不必下药,三五句恶言就能送她走了。
陈大胜不放人,吴家就求爷爷告奶奶花了大代价,走了柳大雅老娘的关系,无论如何想见上一面。
柳大雅也挨了板子,他来不得,就让吴家的女眷带着一封信来了。
陈大胜在帘子后面接了信,读了一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柳大雅说人情是他外家早年欠的,他老娘必要他还,他不能不孝,又之~他媳妇收了吴家五万贯,这钱他就与兄弟对分了。
至于吴家想见那葛三素,就这么,这么着……
管四儿是个好孩子,自打那日他的清白没了,他就恨上那女子了。那女子也是命苦的,来了长刀所快三日,每天就吃那几粒米强活。
大哥说的好,她便是死了也不能死在老刀的地头上,管四儿一想就是这么回事儿,就一大早去街口,给这坏人买豆花吃去了。
街口的豆花是极美味的,每次管四儿都能吃五碗,他就想了,那女人见了这豆花,兴许就吃了呢?
他自己在街口吃了个饱,还给她也买了两碗,这才提着食盒进了后面,可没走几步,便被几个哥哥拽到一边的小屋子里,又是给他拆头发,寻了哑巴婆子梳女人的发髻。又是扒了他的衣裳,给他套女娘的裙子。
管四儿自是不愿意,就大力挣扎,却听他清官哥说了句:“老七你听话,一会子你坐在铺后面别吭气,那婆娘跟你唠叨一炷香,便给你一百贯,她们要是唠叨十炷香,就给你一千贯。”
管四儿不知道发生何事,却听到了一千贯,这就愿意了。
他也不挣扎了,就乖乖的坐着,任旁人折腾,换了女子的袄裙,梳了女子的发髻,戴了挡风的抹额,脸上还白白的涂了面粉。
等收拾完,他又被几个哥哥抬着去了那臭女人的屋子里,还躺了她的床榻,还盖了她的被子?
那葛三素离开没多一会儿,管四儿躺进去便闻到一股子异样的味道,那种来自女子的体香也慢慢冲进鼻翼,他便神思发飘,心驰神往。
待他躺好,这香喷喷的床上却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头儿,这老头儿对管四儿嘿嘿一笑,一张嘴却如女娘一般,温言软语道:“官爷~得罪了。”
说完,这老头蹦跶到了床铺后面马桶那处蹲下了?
管四儿惊怒,正要反抗,却见哥哥们把床铺的薄纱帘放了下来?又转身守在门口?
也没多大一会子,那院子里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童金台便站在门口,面色阴沉的看着院子里七八位妇人问:“你们是这葛三素的什么人?”
那带头的妇人模样端庄,却眼睛红肿,她先行礼,接着走到童金台面前,从袖儿里取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塞给他道:“官爷,我是三姑娘的亲亲二舅母,家里也是倒霉了,竟遇到这样的泼天大祸,我们老爷在家也是受不住打击,就,就爬不起来了。”
童金台掂了几下包儿,感觉最少有五十两金,便对边上歪歪嘴儿道:“哦?怎就爬不起来了?”
这妇人顺着他嘴看到边上还有好几位,便语气难受的一溜哭过去,见人就是五十两金。
给完东西,见这几位官爷收了,她便哀求:“几位官爷行个方便,我们就是不放心三姑娘,想跟她说上几句体己话安慰一下,她年纪小,又受了这样的罪,咱们也是心疼的不行了,再有,能请几位爷行个方便,让咱们单独见见姑娘么?”
说完,她拿着帕子,看着童金台手里的金包儿,也不落泪,只哭给屋里的人听。
童金台才不同情,他掂着那贿赂冷笑:“怎么可能,你们当爷几个是傻的不成?”
这妇人哭声嘎然而止,她一咬牙,到底从袖子里又取了一张契书递给童金台道:“官爷,这人这辈子,就总有个打盹的时候,您说什么?”
童金台打开契书,看到是燕京一处占地两亩的宅子,便从鼻翼里哼出一声冷笑道:“打盹?那倒也成的,只上头安排了……”
他吸吸气,左右看看,对着几个兄弟故作贪婪的呼扇那张契纸,最后一歪头儿,余清官他们几个就笑眯眯的出了小院。
等他们出去了,童金台才对这妇人道:“大人们几次重申,就不让打扰葛三姑娘,这样,一会子我进去,你们就当爷是哑巴聋子打盹了,咱两相让让都过的去,就如何啊?”
这妇人低头想想,又看看时辰,最后一咬牙,对童金台点点头……
管四儿半躺着,脸对着床铺里面狰狞。他没法不狰狞,这干瘦的老头儿就挤在榻后面,学女子的声儿在小声抽泣。
总之就诡异的很。
他听到外面有交易,那几个混蛋也不知道坑了他,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也没胡思乱想多久,他便听到金台哥走到榻前,这屋又进了不少婆娘,那老头儿在榻后抽泣声更大,更悲凉起来。
有女人使着满是慈和同情的语气先喊了一声:“我的,我的三姑娘,我可怜的三姑娘!”
满屋哭声,一片哽咽中,管四儿就听到有人说:“昨夜,我们几个,就都梦到你娘了,我的三姑娘啊,这人的命是注定的,你娘说,她们在下面,呜~就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在这世上煎熬,旁人都有爹娘兄弟姐妹,你有什么?你是什么都没有了,我可怜的三姑娘啊,这可怎么好哦……”
哦,闹了半天,这是诛心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