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敏不由呆住,又枯坐了半晌,知苏媚如不会出来了,只得留下五两一锭的银子于小丫鬟道:“这银子留下来给你们家姑娘买胭脂水粉,赶明儿个我来,再带两匹缎子来。”起身去了。
过几日再来,却吃了闭门羹,守门婆子道苏媚如上山进香去了,再一去,又道苏媚如走亲戚去了。这便是苏媚如的手段,若说先前林长敏只将她当成七分,可这眼见得手偏到不了手,便直将她当成了十二分,愈发求之不得。巴巴的直到第三遭,方才进了门,林长敏先送了一匹重三十八两的松江阔机尖素白缎,两套衣裳,五十两一封的银子。苏媚如款款含情,这一回抱着琵琶,轻扶罗袖,唱了一支《落梅风》,唱罢又敬林长敏酒。林长敏喜得跟什么似的,刚欲亲热,不想被苏媚如推开,道:“承蒙二老爷抬爱,只是奴家虽然是个飘萍之人,却也有两分骨气,眼下与二老爷一处有两条路,一长一短,不知老爷如何选?”
林长敏问:“哪两条?长如何,短又如何?”
苏媚如道:“短的话,你我就快活一夜,我酬偿二老爷待我这份恩情,露水姻缘,赶明儿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韩县令的公子韩光业,已托了媒人来,要娶我做填房,虽说他只是个八品小吏,可韩家也是算得殷实体面了。”
林长敏道:“那长的呢?”
苏媚如起身,拉着林长敏走到屋里一处箱子跟前,把那箱子拉开,只见当中半箱子的古玩珍器,各色绫罗绸缎。苏媚如道:“这样的东西我还有呢,不光这些,我还另有一间铺子,这满屋的家具也是我的,光这一张黑漆雕福描金床就二十六两银子,倘若老爷你肯正经百八的娶我,夫妻一体,这些便是你我二人的,长长久久的厮守一处,生儿育女岂不像神仙眷侣一般了?”
这一箱子东西真真儿的让林长敏眼热心跳。他们这一房自来及不上大房,林昭祥也不大瞧得上,虽说银子不缺,可偏林长敏有个好赌的魔障,一来二去的,银子便不够使的。妻子王氏那里他再榨不出什么银子,如今在外头还赊着账,唯有在外人面前才一掷千金的充豪气,可心里头每花一分,却也是极舍不得的。如今苏媚如这样富裕,真让他动了心。再者说,他王氏不过中等姿色,如今上了年岁,益发不如从前了,况王氏接人待物有两分愚笨,惯不会看人眼色,不会善解人意,哪里有苏媚如风姿绰约,伶俐温柔。可当下又沉吟道:“老爷子最重声望,究竟你是‘半路出家’的,原非清白,又同我大侄儿......这要传扬出去......旁的我倒不怕,只怕家父......啧......”
苏媚如道:“老爷怕什么,只管一点声色不露,咱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悄悄把事办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知道呢。过个一年半载,我有了你的骨肉,老太爷哪有不疼孙子的,况你我已经如此,他老人家至多骂你一回,还能怎么着呢。我听说你那原配也是个软和性子,哪有容不下人的。”
正是色令智昏,又道是财帛动人心,这一番话说得林长敏怦然心动,当下顾不得上有严父,下有悍侄,更哪管家门声望,皆丢之脑后,当下与苏媚如海誓山盟,一心一意计较起来。却不知苏媚如用心。原来此人心高气傲,尤以跟了林锦楼之后,眼界愈发高了,前来求娶的她一概看不上,一门心思要高嫁豪门世家,只是有意前来的皆差强人意。唯有林长敏,今年不过四十三四,生得微胖,合中身材,肤黑眼细,寻常之人也,却也有两分倜傥风度,又是从五品的官身,温柔软语,事事妥帖,林锦楼无意间说过,王氏在内宅里似是不大得力,豆腐一样的性子,这样的正室日后也好拿捏。她思来想去,再无比此人更好的,也暗含着气一气林锦楼的心,竟与林长敏一处了。
于是两人上赶着商量,苏媚如拿银子将这处赁的房子置下来,林长敏化银子打头面、做衣服,添置了铺盖、幔帐等新婚应用之物。至选定的日子,林长敏只请了两个相熟的朋友,并族里跟他交好的几人,摆了酒宴,正式纳苏媚如为妾。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