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他曾以几部大戏将赛观音捧得红过天,也不是因为他善教人,更不是因为他能延请到形形色色的能人,而是因为他自己。
商秀儿是知道这有多难的。
就像以前还在牡丹社挂牌的时候,她常常出去看别人的戏偷师,有的名角儿世人一提起,便要称其“色艺双绝”,可见技艺再高,人们永远先见到“色”。
萧六爷也是一样,侯府贵胄,这是人们永远先看到的第一面,就算他得到很多人的认可,也仍有一些人要说,他其实沾了身份地位的光。
可这样的说法多么偏颇啊!
商秀儿意识到,在伶人们包括自己在内还在计较于这部戏那部戏怎么演怎么唱的时候,萧六爷已经着眼于曲部整体的传承了。
明剧——集大成的传世国粹!
想到这里,她胸臆间仿佛充满了一种热乎乎的东西,或许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豪气,然后她就听到她自己十分热切的说道:“六爷,需要我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的!”
说完商秀儿就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了这么江湖气的蠢话。
萧六爷轻轻的笑了,目光中带着温柔和认可,道:“哪里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将近两年的时间虽然短,但我确信给你打的底子已足够牢固——你说你快忘了南腔,因为我给你打的底子,从来就不是南腔一种戏的底子。”
他又回身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嘴角微微翘起:“明剧,要有人去唱,去推遍鼎连王朝的大城小镇,而你,就是那个人。”
商秀儿一时怔住,她的心情如同煮沸了的水,热烈的翻腾着,她的心如同急急风的鼓点,剧烈而快的跳动着,几乎要蹦出来!
可她也有那么多想问的问题。
历来老生挑班的最多,为什么是个旦角来担此重任?旦角名伶那么多,又为什么挑中了她呢?
电光火石之间,不必开口,她似乎知道了答案。
凭借四部戏即便在乱世初定时也让赛观音红透半边天的萧六爷,对于他心中的那个理想,或许实际开始于六年前,可筹谋必定更早。这理想的实现,萧六爷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因为他的确有这样的才华。
若能成功,最初参与其中的人,可堪称国剧宗师,这样的一份殊荣,原本应属于赛观音。
可是却断送于那一场惨事。
后来,说不清是福是祸,也难辩是机会是缘分,最终落到她的身上。
一阵狂风夹着雨吹了进来,商秀儿抿了抿鬓边略湿的丝,轻轻的、坚定的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