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又道:“老朽原是神雀祭司一脉,今忝居族长之位,对族中之事尚能说上几句话。诸位若是有所为而来,不妨说与老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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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离微微皱眉,苏轻鸢已在旁不耐烦地道:“昨晚已经说过了嘛!铃兰儿姐姐没告诉你吗?”
“谁是你姐姐!”铃兰儿怒道。
苏轻鸢摊了摊手:“那就铃兰儿妹妹好了。”
铃兰儿似要发怒,族长忙拦住她,沉声问:“你说母族与神雀有血脉之缘?”
苏轻鸢撇了撇嘴:“早知道神雀人这么凶,我才不要来这种鬼地方呢!”
“丫头,你过来。”那族长忽然招了招手。
苏轻鸢毫不畏惧,抱着血刀,稳稳地向前跨出了几步,走到马前站定,仰起头来。
族长忽然俯下身,抓住了她的肩膀。
“阿鸢——”陆离有些慌。
苏轻鸢站着没动。
族长忽然跳下马来,跟苏轻鸢面对面站着,沉声道:“你修习过媚术,但未曾深入,只能算是入门水准。”
苏轻鸢避开他的目光,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族长缩回手,又道:“你,服用过五芝续魂丹。”
苏轻鸢微微皱眉,含混地支吾了一声。
族长愈发严肃了起来:“五芝续魂丹是神雀的极品圣药,配方现已失传。即便是在二十年前,获赐此药的也只有寥寥几人——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苏轻鸢答不上来,只得敷衍道:“一个朋友给的。”
族长忽然激动起来:“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是……是不是三殿下?”
苏轻鸢的眉头拧紧了。
她实在不认识神雀的什么“三殿下”。
族长迟迟没有在她这儿得到答案,急得老脸都红了。
陆离缓步走过来,牵起了苏轻鸢的手:“我们那位朋友确实是神雀后人,但他未曾透露自己在神雀是何种身份。所以愚夫妇并不知道他是不是族长大人口中的‘三殿下’。”
族长怔了许久,终于黯然低下了头:“如今,他人在何处?”
苏轻鸢正要答话,陆离已笑道:“那位朋友生性洒脱,行踪不定,谁知道他这会儿到哪里逍遥去了!”
族长审视着他,沉声追问:“二位从哪里来?与那位朋友相识于何时何地?”
陆离不慌不忙地道:“我夫妇二人世居京城,与那位朋友也是在京城之中偶然结识——说起来,其实相识时间并不算长久。难得的是那位朋友有情有义,因而一见如故,成为至交。”
苏轻鸢在旁听着他睁眼说瞎话,一时目瞪口呆。
那族长却十分激动,抓住陆离的手一个劲地说:“三殿下自幼便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了!”
“原来,他竟是神雀的三殿下!”陆离似乎十分感慨。
族长擦了擦眼角,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神雀’,哪里还有什么‘三殿下’!二十多年了……如今这里名义上是南越的朱雀郡,却连个正经的郡守都没有。满城废墟、遍地荒凉,也难怪三殿下不愿回来了……”
陆离叹了口气,没有接他的话。
苏轻鸢心里觉得怪怪的,面上只装作伤感的样子,低头不语。
族长拉着陆离的手,擦泪笑道:“既是三殿下的朋友,当然是我们的贵客了。——二位若不嫌简慢,请来族中小住几日,容神雀族人聊表寸心。”
陆离笑道:“愚夫妇正有叨扰之意,如此便不跟族长大人客气了。”
族长大喜,忙叫人前头引路。
顾凌霄他们牵了马过来,陆离便抱着苏轻鸢一起上马,与族长并辔同行。
路上,那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一直贴在二人身边,时时蹭着两人的腿。
苏轻鸢觉得有些不适,正要提醒陆离避开,那孩子却忽然伸手,抓向她手中的刀:“这玩意儿是如何染成红色的?给我看……”
苏轻鸢没有动,那孩子却忽然尖叫一声,跌下马去。
铃兰儿忙下马扶起他,急问:“你怎么了?中了他们的暗算吗?”
那孩子揉了揉屁股,迷茫地抬起头瞪着苏轻鸢。
苏轻鸢无辜地扁了扁嘴:“乱动旁人的东西,还有理了?”
族长吩咐铃兰儿扶着那孩子上马,训斥了几句,又向苏轻鸢笑道:“幼子无知,夫人莫怪。”
“无妨。”陆离替苏轻鸢应道。
族长盯着那把刀打量了许久,忽然笑问:“夫人这把刀,又是从何处得来?不会也是朋友送的吧?”
苏轻鸢偏过头去,向他灿然一笑,反问道:“怎么,我瞧上去不配有这么一把刀么?”
族长忙道:“那倒不是,只是——这刀上煞气甚重,实在不像是一个年轻女子之物。观夫人容貌气度,亦不似武人之流,如何会……”
苏轻鸢勾了勾唇角:“老人家,你能当上族长,必定有过人之处。神雀以占卜术见长,你必定是个中翘楚——一个擅长占卜的老人家想知道什么事,直接问卦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事事细问根由呢?”
族长失笑:“占卜术又不是仙术,岂能事事都知道?罢了,夫人若不想说,老朽自不会不识趣。”
苏轻鸢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又眯着眼睛笑问:“其实,族长在见我们之前,已经卜过卦了吧?”
族长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苏轻鸢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继续追问:“占卜的结果是什么呢?”
族长笑道:“夫人还真是玲珑剔透!实对您说也无妨——老朽数日之前便已占卜得知族中将有贵客到来,虽不知二位来意,知道您对神雀有益无害也就是了。”
苏轻鸢撇了撇嘴,不满地道:“知道我们不是敌人,还派出那么多蛇来迎接我们!”
族长有些脸红,顿了片刻才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神雀对贵客并无恶意,若是那蛇失控,族中自会有人前往营救贵客脱险。”
苏轻鸢嗤笑一声,表示不信。
族长拈须笑问:“夫人的驱蛇之术,应当传自巫族,对吧?”
苏轻鸢一惊,随后大怒:“你们在附近监视我们?你们故意放出蛇来,看着我们担惊受怕,自己却在旁边看热闹?这就是你们神雀的待客之道?”
族长尴尬不已,忙拱手致歉。
陆离拍拍苏轻鸢的手,笑道:“族长已解释过,大难过后,自会处处小心谨慎。你再这样不依不饶,倒让人家笑话咱们小气了!”
苏轻鸢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不小气!你们‘君子坦荡荡’,我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成了吧?”
陆离与族长相视而笑,先前那孩子却怒声接道:“你骂你自己就好,为什么要扯上‘小人’?我们小孩子哪里‘难养’了?”
苏轻鸢一怔,大笑起来。
族长又要呵斥那孩子,陆离已笑道:“荆妻有些孩子气,最喜跟人吵嘴,族长莫怪。”
“确实也还是孩子嘛,哈哈……”族长大笑,气氛越发轻松了许多。
一路说笑着,翻过一道山坡,便看到山腹之内、绿树从中,掩映着一片白墙黑瓦的房屋院落,瞧上去总有两三千户人家的样子。
想必,当年神雀都城的百姓都搬到这里来了。难怪路上多见废墟,少见重建的新屋呢。
族长指着那片建筑,向陆离叹道:“神雀也曾烜赫一时,如今却落得这般模样……复国无望,又断了仕途,只能偏居一隅苟延残喘了。”
陆离略一沉吟,淡淡道:“其实,朝廷对神雀并无敌意。昔年之事皆因敌国从中挑唆,惹起事端,并非神雀国主一人之过。神雀百姓更是无辜受累,朝廷又岂能不知你们处境艰难呢?”
“贵客的意思是……”族长呆住了。
陆离笑了笑:“晚辈妄言了。”
族长有些激动,有心追问,又觉得太过冒昧,只得暂时压下心事。
族长的住处,是一座十分朴素的大院,不论是外观还是内里,都完全看不出任何气派之处。
苏轻鸢撇了撇嘴,恰被铃兰儿看见,后者立刻怒声道:“你那是什么意思?瞧不上我们的院子吗?我们族长跟你们外头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儿不一样,你看不顺眼是不是?”
苏轻鸢眯着眼睛笑道:“我并没有看这院子不顺眼,倒是铃兰儿妹妹你看我不顺眼呢!——我平生只瞧着比我好看的东西不顺眼,不知道妹妹你是不是也一样?”
“我当然不……”铃兰儿反驳到一半,忿忿地住了口。
她既不愿输掉气势,又不愿承认对方比自己好看,这句话就没法接下去了。
陆离拍拍苏轻鸢的手示意她安静,抬头向族长笑问:“这院落古朴典雅,倒不像是新建不久的。莫非在那场变故之前,此处便已存在了么?”
族长点头道:“此处离神殿不远,这座院子原是先前王族子弟进神殿祈福时歇足之处。都城毁于兵燹之后,百姓们便傍着神殿和这座院子在附近住了下来……”
“神殿?离这儿不远吗?”苏轻鸢忍不住插言问道。
族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自然是不远的。”
陆离按住苏轻鸢的手,笑道:“有信仰在,人心就不会散;人心不散,国就不会灭。这只神雀,异日未必不会重新振翅高飞。”
族长仰头看着他,神色激动。
这时,堂中一个小丫鬟快步走出来,急道:“二殿下那边的人又来了,夫人有些应付不来,族长大人快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