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焦拿筷子敲了敲桌子,有些不乐意地说道,“想当年我偷摸攒下两百块家当那会儿,那得是大闺女出生那会儿吧?”
“是二丫出生那会儿。大丫出生那会儿,我连坐月子的老母鸡都是从我娘家借的。”曹婶翻了翻白眼,纠正道。
都是陈年旧事,曹天焦一听媳妇儿说起,顿时大乐,说道:“听见没,春雷!我在你这个年纪,饿了还指不定夜里跑谁家田里偷番薯啃呢,我跟你说,那会儿是真穷啊,地里刨出番薯来,随便拿裤子擦吧擦吧,就是一顿猛啃,饿得发慌啊。”
老曹今年四十不到,他像韩春雷这个年纪那会儿,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夜里能偷到番薯吃已经算是条件比较好的江浙地区了。
忆苦思甜了一番之后,老曹言归正传,问及了韩春雷接下来的打算,主要还是围绕着之前韩春雷答应他的,南下倒腾这个事儿,要算他曹天焦一份儿。
韩春雷也没有诓他,当着他和老曹媳妇儿的面,将自己酝酿了许久的南下计划逐一说了出来。
面条也吃完了,计划也讲完,韩春雷离开曹家破院,是带着老曹投的八十块本钱走的。
曹天焦媳妇细细地盯着韩春雷慢慢走出院门的背影,有些不放心地问曹天焦道:“他爸,你咋说给八十就给八十啊?咱家的家底儿能趁几个八十块?万一他突然起了贪心,黑了咱们这八十块咋整?”
“和平昨儿电话里说的,这叫投资。投资就是有风险,晓得伐?”
曹天焦不乐意地瞥了媳妇儿一眼,又道,“再说了,他韩春雷不是给咱们弄了张收条吗?那指头印是白摁的?”
“一个半大孩子的收条你也当个宝?和平不是我说他,他做事也是疯疯癫癫的,我看你尽听和平的,迟早要吃了亏。”曹天焦媳妇儿平日里不怎么待见李和平,她总觉得李和平做事就从没稳妥过。
“你知道个屁,男人家做事,少啰嗦!”
曹天焦劈头盖脸一阵斥,“看这天有些阴起来了,夜里估计有场雨,把院里那些纸皮箱子赶紧收起来。”
“狗脸!”
曹天焦媳妇儿嘟囔了一嘴,悻悻然地到院子里干起了活。
……
韩春雷刚出了曹家的巷子,就碰到了送常盛去客运站回来的张喜禄。
“喜禄哥,来,把钱收好。”
韩春雷在曹家吃面条那会儿,就把张喜禄那份中介费和好处费都规整出来了,按着之前说好的,一份是之前去上塘公社找李和平处理砂石的钱,一份是帮着进杭州城找人处理竹制品的钱,一共十三块。
张喜禄接过钱来,食指蘸着唾沫仔细数了一遍,韩春雷一共给了十五块,比之前答应的多了两块。
“春雷,你这给多了。”张喜禄把钱紧紧攥在手里,脸色扭捏地说着。话虽这么说,但也没打算把多出来的两块钱还给韩春雷。
韩春雷哑然失笑,摇头道,“呵呵,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多给的两块,你帮我买点东西给大娘捎去,认识你这么久了,天天喜禄哥叫着,也没去过你家,看过你家老太太。”
“啊?有心了,有心了,”张喜禄笑着连连点头,热情邀请道,“反正都在红旗村了,去我家坐坐,喝口茶。”
韩春雷摆摆手,用手指了指天,说道:“这天有些阴,我担心要下雨,得赶紧回柴家坞了。出来这么些天,也得回去一趟了,不然我们支书都要怀疑我携巨款潜逃了。”
说着他用手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裤兜,兜里藏着的那一沓子毛票。
“你春雷是干大事的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张喜禄认真说道。
韩春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过些天我要南下了,喜禄哥,下回再见我请你进饭馆子吃猪头肉喝洋河大曲!”
“南下……”
张喜禄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多保重!”
说完,韩春雷抬步就要离去。
“春雷!”张喜禄喊住了他。
韩春雷驻足回头。
张喜禄舔了舔嘴唇,认真地看着韩春雷,弱弱地问道:“你南下总要个拎包的,跑腿的吧?哥这一百二十斤卖给你,咋样?”
“你是说你也想南下?”韩春雷愣了一下。
张喜禄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郑重说道:“我也想跟你南下,跟你挣钱发财,跟你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