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抓住了它们的皇帝!
擒贼先擒王!
赖闻明认为,S菌的极限,必将出现在它的载体跨越动物的领域,进入所有真核生物领域的刹那。
在其扩散开来之前,抓住那只终极形态的S菌毒王,解剖它,制作疫苗!
而诞生毒王的地点,最有可能的,便是澳洲大陆!
如果炸毁澳洲大陆,让S菌最活跃的群体回归大海,那么一切都会变成梦幻泡影。
并且,也无法预料超大剂量的核辐射会否导致新的剧烈变异。
完成他赖闻明的计划,是人类唯一的翻盘机会,必须紧紧握住。
当然,没人知道留给人类的时间到底还有多少。
或许在某一天,终极毒王在无声无息间诞生,并繁衍开来,再无法阻挡。
“诸君,冲锋吧。”
“我们必须在毒王诞生之前做完所有的工作!”
“反攻!”
“将我们的探测仪布满整个澳洲大陆!”
“没时间等待了,反正穿着隔离服也一样迟早会不小心中招,还会拖延我工作的效率!”
“我不穿隔离服了!太慢了太慢了!”
“是的,隔离服的材料也不够了,留给科学家和医务人员吧。”
“待我死后,我的家人定会为我骄傲。”
“报告!C19915号工程舰,全员拒绝隔离服!”
“批准。等我。”
总动员令响彻了太阳系的星空。
一支又一支满载着敢死队的舰队升空而起,直扑澳洲大陆。
是的,明明可以返程,但无人踏上归途。
因为谁也无法保证返程的飞船上会否沾满了细菌。
出征时,勇士们便选择了不归路,便成了烈士。
人类开始以每一平方公里一个探头的密度,在澳洲大路上洒满希望的种子。
每一粒种子,都代表着一堆志愿者的生命之光逐渐熄灭。
五年过去了。
在这五年间,澳洲大陆上共计牺牲志愿者数亿人,其他大陆上的人口也下降了近亿。
去了澳洲的,是敢死队。
留在其他大陆海岸线的,同样是敢死队。
人类在澳洲一共建立了七百六十一万个一体化的大型检测探头,一座用于分析破译S菌DNA结构,可以为疫苗生产提供精准数据支撑的大型研究院。
为了保证准确率和灵敏度,每个探头约莫相当于一栋三十层高楼,内里塞满了各种精密仪器。
平均每建成一个探头,要牺牲八十余人。
修建大型研究院牺牲的志愿者更是以数百万计。
绝大部分人在这里都只有两个月的剩余寿命。
没有办法。
隔离服真的不够用了。
即便穿了隔离服,比起没穿的,其实也就只能多出数个月的寿命。
幸运的是,在这五年期间,并未诞生赖闻明预测的终极毒王S菌。
人们开始陷入痛苦与焦灼的等待。
赖闻明再次提出另一件事。
一座研究院还不够。
因为谁也不知道终极毒王的扩散能力会达到什么程度。
他希望至少修建二十座研究院,并且每座研究院中都要常驻着科研人员。
只要发现,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开始破译!
因为人类能多抢一秒,便是一秒。
人类开始陷入痛苦的争论,最终支持赖闻明的言论占据上风。
第二次不归的大型迁徙开始了。
更多的志愿者一批又一批的前往澳洲。
这些人去修建更多的研究院,又或者在严防死守的研究院内部,开始紧锣密鼓的分析与破译,不断的积累经验和宝贵的数据。
研究院有隔离措施,比野外稍微安全些,但S菌实在防不胜防,经常发生事故,进而团灭。
但团灭后人们并不慌乱,依旧保持镇定,修补漏洞,用短短两个月的生命,顶着带病的身体来不断的堆积知识,试图破解毒王的特质。
等这一批所有人都牺牲了,研究院陷入沉睡,等待接班人到来,全面杀毒后再次开工。
又过去两年,平均分布在澳洲大陆各处,共计二十座研究院全部完工。
此时,人类的总人口已经下降至四十亿。
澳洲大陆上。
废弃的战船填满了山谷。
亡者的骸骨染白了山峰。
只有那检测探头与研究院的指示灯仿佛亘古闪耀,永不熄灭。
S菌依然没有进化出终极毒王,但每一次新的抽样检测,都能发现它的DNA序列发生了新的变化,只是没人知道何时才会由量变引发质变。
人类停止了建设。
越来越多的老练的科研人员,医务工作者,以及这些年新晋成长起来的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科研新兵与医疗新兵再次踏上征程。
他们住进了名为研究院的坟墓。
他们自称墓中人。
墓中人的工种被简单粗暴的划分为数种。
负责解析样本的科研者,负责穿上隔离服外出收集样本的捕猎者,以及负责为患者尽可能维持生命与行动力的医疗者,负责后勤的劳作者。
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会有人被无孔不入的S菌想方设法的钻进隔离服而感染。
那么捕猎者便会褪下隔离服,轻装简行。
这些人被称之为行者。
其他工种的人,则会穿上隔离服,走出研究院,再褪下战袍,化身行者。
行者们或徒步,或驱车行走在澳洲大陆上,去监视着每一种可能新诞生的感染载体。
他们在两个月余生的最后旅程中,往往会离开基地很远很远,临死前一边唱着歌,一边为自己拉上裹尸袋的密封锁链。
他们唱的是重新填词后的钟蕾的《自我燃烧》。
一个无名的作曲家,将席慕蓉的《出塞曲》变幻了韵律,填进了《自我燃烧》的韵律中。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景象
谁说出塞曲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
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像那草原千里闪著金光
像那风沙呼啸过大漠
像那黄河岸
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
六年后。
一种成熟体呈絮状,直径仅为零点八微米,可以随风扶摇,甚至跨越大洋飞渡大洲的腐殖质酵母菌被发现了,位于墨尔本遗址附近。
一名就在附近的行者收集到了样本,驱车狂奔而回。
共计二十个研究院的阵列发挥作用了。
这位行者距离最近的墨尔本研究院,只需要半天。
在他离开后,天基激光发射器在原地疯狂扫荡。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行者轰鸣着马达,从远处赶来。
他们不是来收集样本的。
他们的任务,是用身上的火焰喷射器,车上的超功率过滤抽风机与尽可能多的终极毒王同归于尽。
当他们身上的装备能量耗尽,他们甚至会深呼吸,然后再一把烈焰点燃自己。
曾被无数人诟病,只知道叫别人送死,自己却躲在大后方的赖闻明,自亚洲北陲的西伯利亚研究基地登上飞船,直扑墨尔本研究院。
作为当今世上硕果仅存的诺奖级生物学家,作为量子生物学与基因学两大学科的集大成者,只有赖闻明亲自去到前线,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破译终极毒王S菌的奥秘。
二十天后,赖闻明将完整的分析数据与广谱疫苗基因设计方案发回其他大陆。
在发回数据之前,赖闻明已经第一个亲自试验实验室制广谱疫苗,并在五分钟后切下自己大半个肝脏通过基因检测,呈阴性反应。
他成为了第一个拥有S菌免疫力的人类。
他哈哈狂笑,就连腰间巨大的破洞直往外冒血也不管不顾。
随后他亲自按下了引爆按钮。
开始倒计时。
三十秒后,遍布大陆的七百六十一万个探头与二十座研究院下藏匿着的核聚变炸弹将会同时引爆,迸发出堪比太阳的高温。
这些核聚变炸弹,被称为最终防线。
临死前,赖闻明发回一条慷慨激烈的语音讯息。
“承载了终极毒王S菌的真菌已经遍布澳洲大陆,附近的海洋也已经受到了污染。最终防线可以消灭95.12%的毒王真菌,剩下的毒王真菌要铺满全世界,至少需要三个月。”
“我已经完成疫苗研发,你们从培养到批量生产,并满足超过十亿人的要求,只需要两个月。”
“其他人都躲起来!半年后,全人类都能拥有S菌免疫力!”
“我赖闻明,没有辱没我先辈的名字!你们记住我的赖闻明的名字,记住我的曾曾曾……祖父赖恩的名字!他才是人类二十一世纪以来最伟大的科学家!而我,排第二!其他人都是狗屁!”
“人类,已胜!”
轰……
璀璨的白日焰火,照亮了地球的天空。
太阳为之失色。
大地为之颤动。
遮盖在人类头顶数十年的浓郁乌云,被核聚变的光辉撕破。
久违的和煦阳光,在灼目白光与席卷狂风散去后,再次洒满大地。
三十五亿个声音,同时唱响《自我燃烧》。
人们笑中带泪,无语凝噎。
悲怆激烈,却又满怀希望的情绪仿佛化作实质,萦绕在大气层的上空。
人类迎来了新的曙光。
八年后,一座写满了阵亡者之名的高塔自珠峰的顶端建起,笔直的耸入霄汉。
上百亿个名字,每一个,都是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