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考虑到佳欣最近悲痛过度,无心照料孩子,岳芳英将孙儿接走了。高建国开车载着佳欣回深水埗的家。
李佳欣无神地望着窗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哀婉,仿似梦呓:“爹地从小就特别的宠我,不管我要做什么,他都永远支持我,给我最好的。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同班的同学给了我一块巧克力。我当时根本没见过像巧克力这种零食,一直舍不得吃,结果放在包里化了,我急得哇哇大哭。爹地知道了,花了很多钱给我买了一盒从美国进口的巧克力。爹地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家里经济还很困难,那一盒巧克力,要花掉我们家当时半个月的生活费。”
高建国开着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倾听。
李佳欣忽然抽泣起来,逐渐变成号啕大哭:“可是我还没有好好的孝顺爹地,以前还一直很犟脾气跟他闹,是我没有出息,都没有让他看到外孙,爹地最喜欢小孩了……”
高建国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握着妻子的手,安慰道:“佳欣,别难过了,爹地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突然车外一阵尖锐的鸣笛声袭来,一道强光从左侧照过来,一辆大货车从交叉路口快速行驶而来。高建国此时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一声巨响,高建国和李佳欣眼前一黑。
三
毫无预兆地,高建国就这样醒了。一睁眼,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左边有两支圆滚滚的吊瓶,药水正缓缓滴落。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顿时感觉一阵眩晕,一扶额头,才发觉头上缠着绑带。
“建国,你醒了?”母亲扶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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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住了他的胳膊。
一转头,儿子正在旁边的床上摆弄毛绒玩具。高建国闭眼让脑子镇静了一下,才问道:“妈,佳欣呢?”
“佳欣……刚刚做完手术,送到了重症监护室。”母亲迟疑了一下才说。
高建国激动地一下子拔掉了针管,偏偏倒倒地下了床,一瘸一拐地冲出了病房。
隔着玻璃,可以看到李佳欣安静的躺在病房里,全身插满了管子,身边有三四台仪器同时运作着。高建国的眼泪流了下来。
“佳欣的妈妈,看到佳欣被送进了手术室,当场就昏倒了,现在在另外一间病房休息,浩南在照顾她。”母亲把高旗交给海叔才赶了过来。她握住儿子的手轻言细语地说着:“佳欣伤得很重,医生说她多处肋骨骨折,内脏出血,肾脏和心脏都在衰歇。医生抢救了5个小时,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高建国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不,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躺在里面的不是我?为什么佳欣会伤得这么严重?为什么?”
母亲安慰道:“佳欣会没事的,虽然医生说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但是佳欣一定能挺过来的.建国,这个时候你一定不能垮掉,要振作起来,给佳欣鼓劲啊!还有旗旗,旗旗还这么小,需要爹地妈咪照顾的。”
这时,重症监护室里的仪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医护人员立刻跑进了病房。邻房的陈桦和李浩南也跑了出来。高建国趴在玻璃上,瞪大双眼看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一脸凝重,看了看众人才无奈地说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病人恢复了一些意识,还有什么想说的话,赶紧说吧!”
高建国已记不清这是三天来的第几次抢救,医生走出重症监护室的表情有喜有悲,但这次却是凝固的。听完医生的话,他脑子一下空了,呆呆地望着陈桦在李浩南的搀扶下呼天喊地走进去,自己却怎么都挪不开步。
岳芳英将旗旗推给高建国,示意高建国带着旗旗进去。她偷偷抹着眼泪,用手捂着嘴,站在门外,尽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从母亲手中接过儿子,高建国才醒转过来,用力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慢慢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佳欣脸色煞白,平时大而有神的双眼只勉强睁开一条细缝,轻声唤道:“妈咪……”陈桦立刻泪如雨下,颤抖地握住女儿的手,说不出话来。
“妈咪,不哭。”佳欣抬手想要擦去母亲的泪水,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陈桦慌乱地抹了抹脸,强作笑颜道:“妈咪不哭,不哭。”
“妈咪对不起,我要去天堂陪爹地了。我做梦,梦见爹地说他想我了,我也很想他,有我陪爹地,爹地就不会孤单了。可是,妈咪,对不起,以后就要由哥哥来照顾你了。”听着妹妹有气无力的话,李浩南努力憋红着脸,眼泪却始终止不住地流。
李佳欣转眼望着哥哥轻声道:“哥……以后你帮我照顾妈妈好不好?”李浩南猛的点着头,说不出话来。李佳欣继续说道:“一定要改改你的暴脾气,要为爹地和妈咪争气,让永盛集团做得更大更强,以后我和爹地都会在天上看着你这个小李总的。”李浩南终于忍不住崩溃的情绪,用拳头捂着脸,狠狠咬着自己的手。
佳欣这才深情地望向丈夫,唤了声:“建国……”高建国慢慢蹲下来,握住妻子有些冰凉的手,听着妻子气若游丝地说:“建国,我很高兴能做你的妻子。”
“佳欣,遇到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高建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哽咽。
李佳欣奋力地动了一下身体,才说道:“建国,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高建国一咬嘴唇,狠狠地点点头。
“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哥哥,他本性不坏,只是很多时候太固执,太冲动。”佳欣望着丈夫慢慢说道:“建国,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哥哥,帮爹地保住永盛集团,好吗?”一旁的李浩南无法直面妹妹,痛苦地捂住了面孔。
高建国泣不成声:“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一定尽全力。”
突然,一只热乎乎的小手蹭到了两人紧握的手上,高旗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看见儿子,李佳欣眼泪立刻奔涌而出,努力想伸手抚摸儿子的头发,却只能拉住儿子的小手,泣不成声:“旗旗,旗旗,妈咪对不起你。”不明所以的高旗突然哇哇大哭。
高建国一手握着高旗,一手握着李佳欣,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李佳欣眼泪从眼角滑落,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了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此时,监护室里的心电图仪器响起了警报声,心电图全部变成了直线,没有一丝起伏。李佳欣的手从高建国的手中滑落。
书房中突然传出噼噼啪啪的乱响,张荣成推开了房门,训斥道:“伟豪,你这又是何苦呢?人家对你无情,你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张伟豪正手捧李佳欣的照片,跪倒在一片狼藉的地毯上,埋头痛哭,嘴里念叨着:“爹地,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张荣成俯身摸了摸儿子的头,叹息道:“高建国真是命大,可惜了让一个女人当了替死鬼。”
“爹地,你说什么?”张伟豪猛的抬起了头。
张荣成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平静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张伟豪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父亲的衣袖,一脸惊恐地问道:“爹地,这不是意外,是人为,对吗?”
张荣成甩开儿子的手,转过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叹息道:“我什么都没说过,你也什么都没听到。”说完关上了房门。
四
会议室中,董事们先后到达,陆续入座。丁跃民泰然自若地看着李浩南和高建国,手里轻松地转着金色的签字笔。李浩南因为获得了父母的股权以及部分高级董事的支持,重新成为董事长,高建国也因为佳欣留下的股权重回永盛董事会。
两人简单发言之后,丁跃民突然提出了两个地产新项目:一个深圳蛇口,面积很大,可以建高档小区,或者工业园区,价格3000万;另一个则在香港葵涌,周围比较空旷,适合建高度绿化、户型分散的高档小区。最吸引人的是葵涌那块地只要4000万,远远低于市价。这块地原价5500万港币,因为原地主急于资金周转才降价出手。李浩南与很多董事都大感兴趣,高建国却突然发问道:“原房产商是哪个公司?”
丁跃民停顿了一下,瞪着高建国答道:“兴成国际集团。”
李浩南脸上一僵。高建国表示自己并不信任兴成集团。丁跃民开始拿出自己大股东的身份压制高建国,高建国则坚持投票表决。反对的股东的股份加起来超过丁跃民持有的股份,丁跃民也一样没辙。
丁跃民的呼吸明显有些不畅,调整了一下坐姿才,对高建国反击道:“永盛集团如今面临资金困乏、项目空窗的危机,此时要是再不推进新的项目,永盛就很有可能面临破产。你自己也看到价格对永盛有多大的优惠了,你不能因为兴成国际集团曾经和永盛集团有过节,就放弃这么好的两个项目。生意场上,只讲究利益,谁谈感情?对手随时都可能因为利益而变成最好的伙伴。”
“可是做高档社区,需要很大一笔资金投入。”李浩南突然加入了对话。
丁跃民看了一眼李浩南,又露出自信的笑容道:“当然,可是高投入就代表着高回收。”
高建国沉声道:“高投入就面临高风险。”
丁跃民瘪瘪嘴,一脸不屑地讽刺道:“做生意,除了有头脑还得有胆子。高董事虽然是香港电子产业的佼佼者,可总是事事想考虑周全,畏首畏尾,就这样求安稳,怎么可能让永盛迎来绝地转机?”他斜眼看了看李浩南,又继续说道:“李董事长,关于资金问题,以目前的永盛集团状况,还是能向银行抵押贷款很大一部分钱的。一旦地皮收购成功,项目马上就可以开展起来,最短时间,永盛就能资金回笼。”
董事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丁跃民心中暗喜,明白之前的打点已经起到作用,接着说道:“各位董事,资料内容你们也看了,想必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两个地皮收购和项目开发将是永盛集团的重大转折点。你们自己的利益你们自己考虑。”
高建国一抬手,高声道:“我想,既然丁董事说了这是永盛集团的重大转折点,那立刻投票决议岂不是太草率了?我建议,我们每位董事都将资料拿回去,好好再研究一下,下次董事会,再决议也不迟。”
丁跃民刚想说话,高建国对着李浩南说道:“李董事长,永盛集团的每一项决策,你需要三思而后行。”
李浩南虽然很动心,想马上开始投票,但听见高建国特意加重了的“永盛集团”四个字,心里不免一震,说:“好,那就下周二董事会再决议。”
丁跃民冷笑一声说:“好啊,那就下次董事会决议,我没意见。”眼中满是怒火,狠狠地看了高建国一眼。
会议结束后,李浩南回到办公室,高建国也跟了进来。高建国直奔主题道:“高档社区的投建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永盛目前没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
“但是计划书你也看了,这两个地块价格很实惠,修建高档社区,虽然资金投入量大,可我们的利润也会水涨船高。资金方面,我会想办法的。”李浩南面颊微红,显然对这个项目颇为心动。
高建国坐下来郑重道:“你难道还不了解张伟豪那个人吗?他怎么会低价出售葵涌的地产?丁跃民说原房产商因为资金紧张而急于转手,兴成国际集团什么时候资金紧张了?”
“每个公司都有资金流转不动、地产急于变卖的情况,兴成国际怎么就不能有?”李浩南虽然也有所顾虑,可还是不愿直接承认高建国说得对。
高建国只好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好,就算地块没有问题,是兴成国际集团真心诚意转手的,但张伟豪绝不会眼巴巴看着这么好的一个项目拱手让给永盛来开发。你不怕开发过程中间有什么问题吗?”
李浩南一边看着材料一边说道:“我知道你这个人考虑得最多,但是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最看重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我要为永盛寻求利益最大化。丁跃民可是持有永盛目前最多股权的人,他会拿自己的利益开玩笑吗?而这个项目有着最优惠的价格、最有潜力的开发,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况且,我还是觉得丁跃民和张伟豪不是一路人,如果不是他横插一刀,收购我股份的人应该就是张伟豪了。所以,这一次,我相信我的直觉。”
面对大舅子的执迷不悟,高建国顿时语塞。他们曾在佳欣墓前发誓和好,让永盛重现辉煌,为了佳欣……高建国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才恢复冷静说道:“好,那我回去再仔细研究一下计划书,你多警惕丁跃民。”
李浩南也缓和了不少:“我也并没有下定决心,我会再看看计划书。”
需要高建国操心的事情,除了国恒、永盛两处,还有儿子高旗。最近他发现高旗不太说话,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性格跟你可完全不一样”。他们希望高旗大一点上了幼儿园之后,多跟其他小朋友相处,也许能让他活泼一点。高建国现在只想像哪吒那样三头六臂,不然他真的是有些难以兼顾。
周一,正在国恒开着例会,一个部长的汇报还没听完,高建国就接到李浩南助理的电话,说是开个股东大会。在这个敏感时期,他立刻觉察到有些不对,把剩下的工作留给安国庆,独自开车赶回城内。
电梯门一开门,高建国就看到一群西装革履的董事欢声笑语地从会议室鱼贯而出,李浩南和丁跃民最后出来。一看到他,丁跃民立刻夸张地摆摆手喊道:“高董事来了?可惜董事会刚刚开完。”
高建国没有理睬他,转头跟着李浩南进了办公室。望着李浩南和高建国的背影,丁跃民心中窃喜,故意大声道:“……我朋友最近在铜锣湾开了一个酒庄,如果大家没事可以去坐坐,我请客!”
听着高建国的抱怨,李浩南十分淡定,甚至还有些得意。周日在陆羽茶楼的下午茶,丁跃民正是用一句“永盛还是应该姓李的说了算”把他吸引住,将原本周二的董事会提前到了今天。等着高建国说完,李浩南才悠然道:“既然决议已经通过,你就不用再阻拦什么了,好好开展就得了。”
“决议通过了?浩南,你考虑清楚里面的利弊了吗?”高建国真急了,拍着桌子说道。
李浩南不耐烦地答道:“当然,我跟丁跃民谈过话,他说的那些我也认真的考虑过,都是为永盛集团好,为什么你非要阻拦呢?”
“为永盛集团好?”高建国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怒火,“丁跃民可是跟兴成国际集团有紧密往来的,就算他能真心诚意的为永盛集团好,你认为兴成国际会吗?”
“你也看了计划书,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那何必阻拦?”李浩南撇撇嘴说道:“你比我更了解丁跃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在乎,我跟他也只是利益往来。我相信,在利益面前,没有人会不动心。”
高建国重新坐了下来,耐心地说道:“我反对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怕其中有猫腻,而是这是一项巨大的投资,永盛集团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来做这样的项目。以永盛目前的情况,应该从一些小的项目上出发,稳中求进。”
李浩南已经完全不看高建国,而是翻看起来刚刚的会议决议,爱理不理地说道:“我这个人做事的风格就是这样,不喜欢小买小卖。不管你怎么反对,项目决议已经通过了,资金方面我自己会处理,你就等着看永盛集团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吧!”
几天后,急于打翻身仗的李浩南跟着丁跃民来到了张伟豪的私人酒庄。他本来还有些顾虑,但在丁跃民的如簧巧舌不停劝说之下还是来了。
张伟豪坐在偌大的原木桌边品着红酒,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浩南,身后站着一名律师。
李浩南看完文件后,对着张伟豪正色道:“他应该给你说了吧,我们永盛集团目前的流动资金,刚好够深圳那个地块的价格。葵涌的这个地块,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方式来交易?”
张伟豪漫不经心摇着红酒,说:“当然是付现,马上就可以拿到产权证。”
李浩南撇着嘴说:“别跟我卖关子,跟你说话永远要绕几个弯。我都说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流动资金。”
一旁的丁跃民突然插口道:“就用资产抵押的方式来进行交易吧,永盛在香港经营那么多产业,酒店、房地产、酒楼,随便拿一处来抵押,都应该够4000万港币吧!”
张伟豪好像无所谓地说道:“那就用永盛集团旗下的庭非酒店,在香港挺出名的。其他的我不太了解,如果他们经营不善,我们兴成国际集团到时候岂不是要跟着亏损?”
“你就一直盼望着我们亏损倒闭吧?!”李浩南有些上火,“庭非酒店不行,它是五星级酒店,资产评估至少在6000万港币以上,你们的地块卖4000万,就算抵押资产要比实际价格低,那也低不到2000万。我们永盛集团旗下还有很多其他的酒店,菲娅不错,资产评估价格在4500万港币左右。”
张伟豪笑道:“浩南,这是你在跟我谈交易,条件应该我来提。实话跟你说吧,之前我们急于转手葵涌这个地块,是因为兴成国际集团刚好缺一笔流动资金来开发新的项目,但是刚好在前天,我们回笼了大笔资金,现在并不需要转手葵涌的地产,况且这个地块未来前景相当好,我们兴成国际也很乐意来做开发。”
“你到底什么意思?”李浩南竖起了眉头。
张伟豪突然一脸诚恳道:“丁总一直跟我说,永盛集团需要这个地块来做房地产开发,以挽救破产危机,我才同意将葵涌这个地块以这么优惠的价格转手给你的。况且我们现在并不急需流动资金了,如果不是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面,又怎么可能让你们不给现金,用资产来做抵押?”
“别跟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也同样可以到银行做资产抵押贷款,给你4000万港币。”李浩南不屑道。
张伟豪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道:“去银行抵押贷款,需要一系列的评估和批文,而且贷款给的钱,估计也不会比你想象的多。现在你只需要跟我签了这份抵押合同,还有地产转让书,葵涌地块立刻归永盛集团所有,永盛马上就可以进行项目开发。”说完很轻松地又倒了一杯酒。
丁跃民看李浩南还在迟疑,立刻说道:“董事长,张总说得对,永盛越早项目动工,你就越能让董事们尤其是高建国对你刮目相看!”
“高建国”三个字一出来,李浩南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立马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五
丁跃民之所以对这次的交易如此积极,除了张伟豪的安排,还因为他看中了深圳蛇口那块地皮。为了取得港商在内地投资的优惠待遇,他特意在香港注册了一家金星食品公司,又打通了一票招商局官员的关系,堂而皇之地做起了面粉生意。
另一头,李浩南已经开始憧憬在葵涌的高档楼盘。图纸已经基本出来了,往上申报的时候却被房屋署要求停工审查,理由是不合规划。彷徨无措的李浩南,突然想起妹妹说过高建国的叔叔在房屋署工作,于是请求高建国去疏通关系,打听一下到底什么地方不合规划。因为已经多年没有往来,高建国有些不愿意,但架不住董事们的苦苦哀求,只有勉强答应了下来。
与过去不同,对于高建国的到来,婶婶热情招呼,叔叔反倒是态度冷淡。高建国还在客套的时候,高致行这个老公务员已经明白了侄子来访的目的,拒绝谈论公事。高建国只好聊起其他的事情,但叔叔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最后因为“一国两制”这个政治问题,令叔侄俩不欢而散。
第二天,高致行却亲率下属来到永盛大厦,向李浩南返还了港府房屋署签注意见的公示文件,其中批注了永盛集团地块的重新规划内容。文件明确指出,永盛集团在葵涌的那块地产,显然存在着土地性质不明确的问题。而且根据政府的最新规划,那块地附近要修大型工厂,永盛显然无法在工业用地建设高档住宅区,所以项目必须变更。
这回大家都傻眼了,之前信誓旦旦的董事们都开始相互推卸责任。罪魁祸首的丁跃民却人在深圳,完全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高建国提议尽快低价转让块地来止损。但这样做就意味着前期投下了的大笔资金打了水漂,大家显然都心有不甘。
几天后,港督卫奕信宣布了“香港机场核心计划”。这一系列大型基建工程,主要是为了兴建位于大屿山赤鱲角的新香港国际机场和其配套的基建设施。其中一共包括10项计划,为连接大屿山的新机场和香港市区,将建立青屿干线。
通过研究青屿干线的规划图,高建国发现青屿干线会途经青衣和葵涌地区,那块地价一定会上涨的,正好借此机会出手,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李浩南则认为应该利用这个机会继续开放,大赚一笔。高建国指出,葵涌那个地块是工业用地了,根本不能建设高档住宅区。
但李浩南始终不愿意放弃这个项目,他已经调查过卫奕信所说的“玫瑰园计划”。之前新机场本来有三个选址,包括大埔区吐露港、南丫岛南部和大屿山赤鱲角,因为政府觉得大屿山的可发展潜力最大,才决定最终在大屿山选址的。天坛大佛修建在大屿山的木鱼峰,现在又即将修新机场,那块地的条件的确十分优越。
高建国感觉李浩南这次确实是很下了一番工夫的,于是两人商议去实地考察一下地块再行决定。
与此同时,香港爱乐乐团的演奏厅内,两个小演员正在台上表演合奏。观众都在认真聆听,包厢内的丁跃民和张伟豪却有些心不在焉。
张伟豪轻轻打着哈欠道:“……有了这场大戏,李嘉盛的老臣子肯定会对这个二世祖更加失望,再加上丁总在一旁煽煽风,我正好隔岸观火。等到那几个大股东对李浩南完全失去信心的时候,就是我彻底吞下永盛的时刻。”
丁跃民满脸笑容说道:“说实话,这回的价格真是很低,李浩南想不动心都难。”
张伟豪悠然道:“那个地块本来就是工业用地,我想让永盛做成高档小区项目之后再动点手脚,谁知道政府有了全新规划,这只能让永盛提前栽跟头。不过真要建成了,那才叫万劫不复。”说着嘴角一阵抽搐。
一阵掌声响起,两位小演员下台去了。张伟豪扫了一眼,又说道:“你的面粉厂短短几个月就盈利翻倍,如今行销香港和国际市场。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一点面粉都能牟取到暴力,你是怎么做到的?”
丁跃民躲开张伟豪的目光,眯眼笑说:“你这是在打探一个企业的成功秘诀吗?行业禁忌啊!”
张伟豪满不在乎地说道:“兴成国际最近在做一个食品加工项目,也准备开设加工工厂。怎么样,有兴趣合作吗?”
丁跃民意味深长地一笑道:“算了吧,我们可都是见过彼此手段的人,合作只可能两败俱伤。”
又是一阵掌声响起,爱乐乐团的演员们慢慢上台就座。丁跃民不再说话,只是牢牢盯着一身红裙的首席小提琴手——安慧。张伟豪顺着丁跃民的目光看过去,轻声问道:“你说的就是那个小提琴手?”
丁跃民点点头,视线已经无法从安慧身上移开。张伟豪细致地打量着安慧,继续说道:“我之前在爱乐乐团没见过她,我就说乐团里可没有这么好看的。”望着微闭着双眼演奏小提琴的安慧,张伟豪眼神渐渐有些入迷。
一曲完毕,演奏厅瞬间安静下来。安慧离开舞台去稍作休息,张伟豪轻轻活动了一下肩颈和胳膊,一转头看到斜侧方的包厢里坐着一个眼熟的人,于是一拍丁跃民说道:“你看那不是恒立集团的上官文吗?他也喜欢音乐会?”
“他就是上官文?”丁跃民猛然想起了上次国恒的材料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