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夜风涌入,油灯上燃烧的火苗蓦然暗淡了一瞬,很快恢复明亮,映照出普德大师满是福相的脸。
“沈施主,你来了。”
“普德大师在沈某掌心拍了三下,是在告诉沈某,夜下三更的时候自己过来,大概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善哉善哉,沈施主果然是极具慧根之人。”
“现在昂山城主和王子殿下都不在身边,普德大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善哉善哉,沈施主,你下山传道已是动了佛宗的根本,按理说早该受到佛宗戒律堂的惩戒,却迟迟没有遭受阻力可知为何?”
沈飞双手合十,嬉皮笑脸地笑起来:“佛家慈悲为怀……”
“沈施主真的这样觉得?”
“普德大师认为戒律堂出动,沈某便来不了帝都吗!”
“起码不会这般顺利吧。”
“这就是了,那按照普德大师的意思,沈某既然动了佛宗的根本,戒律堂又为何迟迟没有出动呢。”
“很简单,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
“净灵圣僧!若不是他横加阻拦,沈施主绝对进不了金陵,也见不到烈王爷。”
“这沈某就不懂了。”
“是非曲折暂且不提,沈施主,老衲问你一句,现在便离开帝都,折返蜀山你可愿意?”
“师命尚未完成,沈某不能回去。”
“这么说便是不行喽。”
“普德大师不要强人所难。”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无非与整个佛宗为敌。”
“语气如此轻佻,看来施主并不认为与佛宗为敌是件可怕的事情。”
“佛祖慈悲为怀,沈某相信不会妄造杀孽的。”
“佛祖确实慈悲为怀,但佛祖也留有戒律,世上僧侣应以清除异教徒为己任。”
“哦?”
“老衲刚才问你,可知道继续下去的后果是什么。”
“主持的意思是。”
“老衲明确地告诉你沈施主,若你一意孤行,道士会被视作异教徒遭到清洗,佛道两宗将会开战。”
“什么!”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但这就是真相。佛祖有云:凡信仰外教者,皆为异教徒,需被清除。在被确认为异教徒以后,佛宗僧人将不受清规戒律的束缚,可以大开杀戒。千年以来,只有魔教被灵隐寺定义为异教徒,甚至连通天教都不够资格,所以那个不入流的教派才能苟延残喘至今,若沈施主一意孤行,那么异教徒的帽子将被扣在道宗的头上,到时候,无论魔教入侵与否,佛道之间都将有一战,而且是最惨烈,最极端的战斗。”
“普德大师,你在吓唬沈某吗?”
“善哉善哉,沈施主,回到刚才的问题,你认为自己为何能够活到今天。”
如遭五雷轰顶,普德大师叙述的真相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贯穿了沈飞心中的黑暗。
——为何能够活到今天?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沈飞在内心深处无数次地思考过它,无论怎样,作为下山传道的使者,来到人国之后接受的阻力都太小了,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以至于还没有和佛宗开战,先和通天教干起来了。
他一直认为,佛宗方面都是一心求功德的自私自利之辈,为此才放任自己做大,就如同对待通天教那般妖人一样,此刻听了普德大师的叙述,却感觉事情急转直下,故事情节出现了大反转,难道一直以来的放任,是在背后酝酿着更加歹毒的计划?
却听普德大师说道:“所谓异教徒需要满足四个条件。一,向佛宗的信众传播异端思想;二,对佛宗庇护的场所进行攻击;三,践踏佛宗的尊严,侮辱佛门的信仰;四,一意孤行,不知悔改。”
一旦四个条件全部具备,灵隐寺便可向净坛申请除魔令,除魔令下达,人国三千佛院便会倾巢而出,向异教徒开战,除非异端思想被彻底清理干净,否则不死不休。”
“普德大师的意思是。”
“沈施主有没有觉得,自己距离除魔令上规定的条件越来越靠近了。”
“唏嘘!”沈飞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净灵圣僧乃是佛门地位最高的僧人,他的鸿愿也是前所未有的,他希望佛祖的思想能够传遍九州,彻底根除其他异端思想,建立所谓的净土。而其中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根除,僧人慈悲为怀,不能无缘无故地对外开战,只有以清除异教徒的名义,僧人的战斗才能忘我,才能疯狂,才能卖力,才能变得合情合理,才能是光荣的,是正义的,是无私的。沈施主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