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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功夫,饭馆一侧一扇小门开了,曾厨子的胖脸从门缝中探了出来,向两人招了招手。进了饭馆,大江和小雷才注意到,饭馆最里面的桌子前,除了李永水,还有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看年龄,怕是比李永水还要年长个几岁,只是穿了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纽扣扣得一丝不苟,显得与时下的风格很是格格不入。
李永水起身请大江和小雷坐下,曾厨子在一边小声说道:“为了给二位讲酒神的故事,不让外人听,老李逼着我把饭馆都关了门。”说完叹了口气,在旁边坐下。
“老曾,中午饭钱的损失算在我身上,不能让你吃亏。”大江的话音刚落,坐在李永水身边那个陌生的老人忽然开了口:“江作家,您要是能把酒神的故事写出来,出版了,别说这顿饭,十顿我都请您二位。”
大江愣了一下,一下没适应老人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李永水连忙插进话来:“江作家,还没给您介绍,这位老哥哥叫杜子辉,以前汽车三厂的老厂长,酒神的故事,他知道的比我还多些,这才把他请来。”
汽车三厂?大江和小雷相视一笑,看来酒神的故事与他们之前的推断越来越近,只是不知道这故事到底有多神奇而已。
和前一天相比,大家多了份酒腻子之间的坦诚和信任。小雷特意带了两瓶坛装的酒鬼酒,这酒在当年,先不说价钱,就是那产量,注定了很多人见可能都没见过。
启开封口,拔出酒塞,香气四溢而出。这老酒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连香气似乎都是浓稠的,就那么缓慢的,在人的口鼻之间不断盘桓,仿佛不是气体,而是漂浮在半空中的酒液。
一杯入口,唇齿尽香,两杯入喉,身清气爽。三杯下肚,就是平时颇有些酒量的,脚下也会变软发飘。但今天,李永水和大家碰了两杯,第三杯却轻轻地洒在了地上。
“江作家,小雷,戏魂的故事,我今天想起来,心里还咯噔咯噔的,老人说,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我这把年纪了,自己的事早没什么放不下的,可唯独一件事,趁着我还没喝糊涂,好好给你们讲讲。但丑话说前头,老李我只有一个请求,以后这故事要能变成书,酒神的名字你们一定要用真名儿。”
大江和小雷郑重地点点头,开始听李永水用他特有的低沉而压抑的语调讲这个酒神的故事。
北京汽车三厂,解放后不久的五五年就成立了。刚建厂那会儿,人不多,连工人一起百十来人。最初,厂里要技术没技术,要设备没设备,说是汽车厂,连辆自行车都没生产出来。李永水当年是个铁匠,学了些焊接技术,五六年进的厂,成了装配车间的副主任,而车间主任正是现在正襟危坐的杜子辉。
大约一年以后,上级领导从清华大学机械系调来了一位年轻的老师,支援厂里的生产建设。这个老师很不一般,留过洋,在美国的汽车厂工作过,回国后,在学校也是重点培养的人才。这个年轻老师叫伍文翰,文质彬彬的戴一副深度的黑框眼镜。
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很受工人们的尊敬。但很快,李永水和杜子辉就发现,伍文翰和他们认知里的知识分子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当年,上级领导给厂里提的要求是,三年之内生产出载重两吨的农用小卡车,帮助北京周边的公社解决运输问题。
没有图纸、没有参照,大家不知如何下手。伍文翰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辆老式的轿车,带着工人们一颗螺丝一颗螺丝把车拆散开,每个零件讲上一遍,再重新组装回去。在这个过程中,李永水和杜子辉才搞明白汽车到底是什么,它工作的原理是什么。
李永水记得他们拆汽车时正是北京最热的时候,装配车间里不怎么通风,伍文翰同工人一样,脱成大光膀子,挥汗如雨。伍文翰也没有亲属,和工人们一样,窝在十几平米的集体宿舍里。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几箱子书,没地方放,他需要一个绘图用的工作台。
杜子辉给厂领导申请,在筒子楼的尽头,为伍文翰弄到了一小间单人宿舍,但很快,那间小屋就变成了工人们业余学习的教室。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天地无亲,常与善人。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一噎之故,绝谷不食;一蹶之故,却足不行。心如天地者明,行如绳墨者章。位高道大者从,事大道小者凶;言疑者无犯,行疑者无从;蠹蝝仆柱梁,蚊虻走牛羊。--《说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