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该因为某一个世界而驻足,更不该在其中投入过多的感情......
就如同人类从不会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让一整座蚂蚁王国遭遇了洪水而感到分毫的愧疚。
只是......
“果然——”
“这里是特别的啊。”
空间在消逝。
灵界,星界,深渊......一切的一切都在迅速淡化,被不断拉远。
汹涌的感情,伴随着秘火那灼灼的火光升腾而起,悄无声息地焚烧着金精灵那早已残破不堪的灵魂。
直达灵魂深处的烧灼痛楚升起,却被那激荡而去的情感所压下。
"完成「维度放逐」之后——”
“西大陆便将完全与整个多元宇宙分离,彻底摆脱诸神的觊觎。”
声音在灼灼的火光中回响。
在那灵魂被焚烧的灼热感触里,回忆的景象,又一次涌上了薇默丝的心头。
充满着书本气息的奥术之都,巫师们抱着古籍与原典进进出出,会议室里时常爆发激烈争吵的极黑之塔......
还有极黑之塔中总是被迫害的基兰,似乎对自家徒弟抱有非分之想的冰精灵阿克希娅......
无数的景象,在薇默丝的内心深处此起彼伏地交错与奔流。
最终,那流淌的画面,又一次定格在了那星月之森,于午夜中盛开的绚烂花海——
还有,花海之中,那位黑发的少年。
“极黑之塔,还有西大陆......”
“将会拥有远比过往更繁盛,更自由,更光明的未来——”
“只是......”
轻声的低语无人听闻。
“在那属于极黑之塔的光明未来里——”
“不再会有......”
“我的身影。”
在燃烧的秘火之中,薇默丝微微闭上了眼睛。
不论是恒星,行星,还是宇宙尘埃与彗星......
一切的景物都在加速,宛若斗转星移一般。
而薇默丝便这样沉默地注视着世界法则的变迁,感受着灵魂被秘火侵蚀,那虚弱的感触一点点将她的精神世界所笼罩。
然而——
下一刻。
世界的流动,法则的变迁,那将西大陆放逐的过程忽然凝滞了。
金精灵不解地睁开眼睛。
紧接着,她不自觉地将双眼睁大。
一道挺拔的身影,便这样穿过了凝滞的宇宙深空——
然后,一步步地来到了她的身前。
那是一位黑发的巫师,漆黑的双眸中仿佛流淌着星光。
不,并非是“仿佛”。
而是真的有璀璨的星海,在他的身后奔流,与真实的宇宙图景交相辉映。
他便这样沐浴在星辰的辉光里,轮廓分明而深邃,与金精灵记忆中的少年所重合,一般无二。
自己这位被时间所遗弃的时之弃民,在这漫长的流浪中所邂逅的——
唯一的变量。
......
“老师......”
“从小到大,不论是作为读者亦或是作者,我所最厌恶的——就是那些为了所谓的真实性和美感、文学艺术之类的理由,而强行给故事安上一个悲剧的结局。”
“我就是不认可什么「残缺的美」。”
“必须要牺牲一个人才能幸福什么的......就算故事的逻辑再通顺,动机与理由给得再充分,那我也不接受。”
“如果说,西大陆和黑塔的光明未来,是必须建立在有人牺牲的基础上......”
“那么那样的「光明未来」,我宁愿不要。”
夏尔就这样来到了薇默丝的身旁。
看着眼前那道挺拔的身影。
金精灵静静地笑了,笑中带泪。
“老师,你最荣耀的那一刻是什么时候呢?是晋升传奇的那个瞬间吗?”
“而我呢,便是现在了。”
柔声的话语在薇默丝的耳畔响起。
“我知道,走完成神之路的战争之神很强,连通着无限并行世界的祂,有着无限重来的机会,纵然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无所不能,但也已经相差不是太远。”
“但是我就是不信邪。”
“我偏偏就要,打出那个所有人都能满意的大团圆结局——”
夏尔的话语显得很无理。
在薇默丝的眼中,如今的战争之神哪怕只是从理论的角度,也已经寻觅不到了任何可以击败的可能性。
祂的举手投足间都能勾连复数个并行世界的力量,就算薇默丝自己用完全解放的空之魔法将祂的神躯抹除,但是却也可以在顷刻之间复生。
能够通过将西大陆放逐到混沌虚无中,以此来使西大陆的文明与极黑之塔免于战争之神的觊觎......这已经是薇默丝在付出燃烧灵魂的代价后所能达到的极致。
而此时此刻,薇默丝一旦将秘火重新封印,那便等同于半途而废,绝没有再次尝试的机会。
换做是十年之前——
那个未曾邂逅夏尔,高傲而冷漠,从不会因情感而影响自己判断的金精灵。
恐怕,绝不会认同夏尔这般任性的要求。
但是——
那个名为薇默丝的黑塔遗民,早已不再只是为了复仇而活。
那层原本凝结着心灵的寒霜,在温热的暖流中如冰雪般消融。
“傻瓜。”
“我最荣耀的时刻——”
“就是十多年前,那个与你邂逅——”
“将你,收为弟子的瞬间啊。”
薇默丝那冰冷的唇中,道出了轻微的低语。
她便这样轻轻地,依靠在了夏尔的怀中。
淡金色的左瞳之中。
那缕熊熊燃烧的「魔法女神之秘火」,此刻正在一点一点地熄灭。
......
在那凝滞的宇宙中,战争之神的眼中,忽然暴起了神光。
“夏尔.埃古特。”
祂便这样低沉地,道出了眼前那位突兀出现的黑发巫师的名与姓。
战争之神知晓,眼前这位名为「夏尔.埃古特」的巫师,方才是那一切超出自己掌握变化的源头,那个真正让自己产生了畏惧之心的存在。
所以,祂才会刚一完成真神的晋升,便在第一时间前来摧毁西大陆。
甚至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不惜允诺那些传奇法师们如此丰厚的条件。
沸腾的敌意,伴随着那无限连绵,仿佛要将世界所侵占的黄昏,又一次在整个宇宙之中蔓延而开。
而在星海的另一边。
夏尔便这样平静地注视着眼前,那走到了成神之路尽头,真正的战争之神。
他的精神海洋与灵魂在共鸣。
于那激荡的幻想中,勾勒出了真实世界的全貌。
在夏尔的身后,那原本黯淡无光的漆黑中,忽然有无数的星辰在闪烁。
万千的宇宙辉光在奔流,倒映出了璀璨的星海。
他便这样寸步不让地,直视着这位巫师的宿敌。
然后,道出了庄严的宣告。
“西大陆——”
“神明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