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城楼上,四下里硝烟一片,火光熊熊。
潘云豹知道沂王有点钱,可没想到,他压箱底的玩意儿还真不是一般货色。七门黑洞洞的虎蹲大炮对着城门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李禛也急红了眼,若是迟迟攻不下宫城,万一迟则生变,那对他,绝对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传我号令,谁要是能率先攻入城门,助本王大业得成,就封他为万户侯,封邑千里,绝不食言!”
在这样强有力的刺激下,总有些不怕死的士兵舍生忘死的开始往上冲了。上百人悍不畏死的抬着巨木,一下一下撞击着被火炮打得已经有些残破的宫门。
“顶上!快顶上!”潘云豹已经急红了眼,指挥着底下的士兵们把宫中能搬来的粮食全都高高的堆积在宫门之后。甚至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都全部分散到四个城门处帮忙了,这个时候,谁先示弱,谁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援军,援军为什么还不来?
虽然是冬日,但太阳依旧照常升起。即使穿不透云层,但仍是带着片耀眼的白光,一点点的逼近正中的朗朗乾坤。
一骑绝尘。
带着无与伦比的凛冽之气,顺着太阳过来的方向,由远及近。甚至在冲进无数士兵集结的方阵时,仍是那样的桀傲与嚣张,或者说,就象是苍鹰在天空中巡视着自己的领地般从容不迫。
马到关前,终于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口吐白沫,颓然倒地。而马上之人的气度却并未受到半分影响,似是寻常下了级台阶般,从马背上跃起落地,又在眨眼之间,便飞到主帅的马上,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一脚将他从马上踹飞下来。
这一切在他做来,均是那么的潇洒从容,而又毫无顾忌。抬起眼,深吸了一口气,如雷贯耳的声音从丹田内炸响开来,“开城!三军将士,听我号令!捉拿叛党,勤王护驾!”
这样果决,这样惊心,这样威严,这样自信,整个南康王朝只有一人,唯一的一人才有这样的能力!
城外的官兵们已经激动得高举起手中的枪矛响应,“元帅!元帅!元帅!”
咣——咣——咣!
连接遭受重创的宫门终于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给巨型的攻城木撞开了。敌军跟潮水似的涌了进来。
“护驾!快护驾!”潘云豹目眦几裂,挥舞长刀,带人奋勇冲上前去,让士兵们保护皇上所在的中殿。
“尔等听着,现在宫城已破,你们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本王杀无赦!”
“放你娘的狗屁!”潘云豹随手砍翻身边一个敌军,把他的长枪当作利箭冲着李禛就扔了过去,“象你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沂王李禛给吓得急忙拨马躲闪,却狡言喊道,“潘云豹,戏已经演完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多谢你们家给了本王京城的兵符,又放本王入宫,等本王大事得成,一定封潘家为异姓亲王,永享荣华!”
“胡说八道!”潘云豹气得就往他那儿蹿去,“你个卑鄙下流的东西,抓了我媳妇的家人要挟她,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我单打独斗,那才是英雄!”
“潘云豹,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虽然你们潘家这回立下大功,但你若是冥顽不灵,本王也不介意杀一儆百!”沂王变了脸,示意周遭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
“那你就来吧!”潘云豹执刀长身而立,便是面对着刀山火海,枪林剑雨,他也不会再害怕再退缩。因为他深知,自己要保护的,是他的家,他的国。
可是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犹如挥之不去的层层波涛。每个在外面浴血奋战的将士身上都不可避免的受了伤,体力严重透支。
能够支撑下来的,都是因为有那一抹坚定信念在支撑着的人,而无法支撑的,不是心怯而战死,便是节节败退。
刀锋已卷,身上染满了不知是别人还是自己的鲜血。但再强烈的信念,也无法对抗成千上百人的攻击,终于支撑不住的以刀柄点地,略微喘息,潘云豹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是否真的会命丧于此。
而沂王李禛,早已经舍弃了他这样无关轻重的小卒,逼进最后一道城楼,直视上方的帝王,“皇兄,你大势已去,快些交出传国玉玺,下诏禅位吧!”
“那可未必!”
一支利箭,破空袭来,正对着沂王的帅旗,箭空旗倒,不祥之极,顿时令得还虎虎生威的沂王部属们为之哗然。
潘云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却是精神大振,几乎有那么一瞬,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眼花了么?他怎么看见他爹了?
在大队士兵们的拱卫下,潘茂广骑着马,踏着坚定的步子,从容进驻。
“你……你怎么回来了?”面对着这位声威显赫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李禛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厉声质问。
潘茂广朝门楼上的皇帝遥遥抱拳以示敬意,“陛下英明,知沂王你早有叛心,故此召我回京。”
“这不可能!”李禛绝对不相信这个解释,皇上成天惦记着要夺他的兵权,怎么可能又秘密把他召回来?
潘茂广压低了声音,却仍让李禛能够听得清,“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是回来了。而你埋伏在京中各处的兵马已经被收拾干净,你现在是要缴械投降啊,还是与我拼死一战?”
“以为这就能难倒我么?没那么容易!”李禛脸现狰狞之色,忽地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号弹,扔上天空。
“不可以!”潘云豹还想上前打落,却给潘茂广一眼瞪了回去,“沂王想放回烟火,你这孩子怎么还不乐意?”
潘云豹傻眼了,而眼看着的信号弹在空中爆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李禛更加傻眼了。
只听潘茂广慢悠悠的解释,“埋伏在东边河道里的两万援军解决起来确实费了老夫一点力气,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任你惊扰了圣驾。”
他提高了嗓门,对着城门楼上的皇帝嚎了一嗓子,“陛下,臣未经请旨,就擅自调动了东边的兵马,回头自当向陛下请罪!”
听及此,皇上在城门楼上很想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潘茂广你个老匹夫,他就说怎么调不动东路暗伏的精兵,原来是给这厮征用了去,害他虚惊一场!
咬紧牙关,面上却是平静无波的,“潘元帅护驾有功,何罪之有?速将叛贼擒下,进宫来见!”
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要是潘茂广还能让李禛给跑了,那就可以把潘字倒过来写了。皇上袖子一甩,回宫休息去了。接下来的发落事宜还有许许多多要干的事宜,他不吃饱喝足,怎么有力气?
李禛的脸色极其难看,“潘茂广,你告诉本王,我到底输在哪里?”
潘茂广嘿嘿笑了,“想知道么?束手就擒之后,我会详详细细的告诉你。”
李禛忽地仰天长笑,但那笑声中,却透着一份格外的悲凉,“自古成王败寇,若是束手就擒,倒不如引颈自戮,来个痛快!”
见他作势要自裁,潘云豹急忙飞身上前阻拦。这样的朝廷钦犯,可不能随随便便的挂了,起码得审一审,问一问才能让他去死。让他死得这么痛快,那他们这么些苦岂不是白吃了?
“小心!”
可是潘茂广的提醒到底来得晚了一步,李禛自杀是假,临死前想要拉个垫背的倒是真的。
就着潘云豹过来之势,举起手中方天画戟顺势就往潘云豹胸膛刺去。饶是潘茂广奋不顾身的飞身去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哧一声闷响,戟尖已经深深扎入潘云豹的胸膛,刺心剧痛,顿时让他昏死过去!
“潘茂广,你今日毁我基业,我也杀你一个儿子,算是两清了!”李禛状若疯魔,凄厉的笑声在京城上空久久回荡。
潘府。
张蜻蜓躺在床上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生什么事了么?为何她的心会怦怦怦怦跳得这样剧烈?不祥的预感象细细密密的蛛丝,将她如小虫般牢牢粘住。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了,却老是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脑子里乱糟糟的似装了许多东西,却又好象什么都快如走马灯般抓不住,让她无从思考,无法思考。
城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静了下来,那些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战鼓声,象是给看不见的沙土掩埋了一般,统统听不见了。偌大的京城,陷入诡异的寂静。
“来人呀,快来人!”张蜻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这么害怕,这么心慌意乱。那种感觉,就象是凭空给人丢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什么也摸不着,什么也够不到的虚无。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