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苏母以往的生活经历,所接触过的社会地位最高的人,也不过是居委会的婆婆妈妈们,现在自然是看不透的。她只觉得这位气势不凡的老板很是和气,就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姑娘的事情,我基本上是不怎么过问的,都是她自己在处理。”
“哦?可是苏晚小姐应该还没有年满十八岁吧?”跟在秦丕身后的那个年轻女子就笑着追根究底,但是话里话外都有些指责的意思。
苏母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心忖当老板的倒是和和气气,怎么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说话却让人不舒服。
不过来者是客,她也不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人较劲,就有些窘然地呵呵几声:“这个,反正我家丫头的事情,我是真的说不上嘴,如果两位是来找她的,那麻烦等一下,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们?秦丕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复数量词,心忖别又是那个叫杨一的小崽子也在一块儿,如果真是那小子,这次的打算就难免又要泡汤了。
他是做惯了老板的人,虽然行事作风为人诟病,但却并非只会一味拿大,该放下身段的时候一样能够放下身段:“不要紧不要紧,我们等一会儿就是了,不过苏妈妈真的对我们鼎辰动画没影响了吗?”
苏母就不好意思地点头:“现在来找苏晚的人太多了,我就是给人家端水倒茶,有什么事情都是丫头自己在和人家谈……”
“哦,这样啊。”秦丕还在笑着,眼神却闪烁不定,然后又貌似不经意地好奇道:“您刚才说‘他们’,是说苏小姐,还有……”
如果真的是杨一,那么他们这时候还是直接起身告辞来得爽快。秦丕到现在,都还记得三个月之前在思阅化发生的事情,而正是那一次的碰壁,才让他在百般不甘之下,又想出了这次迂回路线。
苏母哪里知道,眼前这两人,是打她女儿作品版权的主意才巴巴上门,不过是黄鼠狼給鸡拜年罢了,而且她家里住着两个小家伙,也都是左邻右舍都清楚的事情,听到秦丕问起来,就笑道:“哎,是两个小孩子,都是跟着晚晚学画画的。”
“哦,苏晚小姐现在就开始收徒了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哦哦,是英雌出少女,哈哈,哈哈哈”秦丕心里面有些不屑,心忖一个画漫画的丫头片子,倒搞的比专门的画家还有架子,教人画画,好笑
“不是不是,不是晚晚的徒弟”苏母听到秦丕误会,赶紧解释道:“他们一个是什么合作伙伴的晚辈,另一个是家里父母都出事了,那个小孩子又和晚晚的公司有点儿关系,就干脆都住在我们这里,两个小孩又都喜欢画画,说是学画画,其实也算是帮忙。”
“哦,这样啊。”秦丕听得连连点头,他是商场的人精,察言观色的工夫相当有火候,这时候也听出了苏母话一些语焉不详的地方。
苏晚的母亲虽然不算见过世面,但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不好对外人讲得太清楚,但恰恰就是这种语焉不详,让秦丕敏感地觉察到了一些东西,后者是玩弄手段的高人,这时候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家里父母出事了,总有亲戚的吧,把人放在你们这里,不是让您白给人家养小孩么。”秦丕假装有些义愤。
不过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即便是这人嘴巴里都是附和自己的好听话,苏母也还是保持着谨慎:“那小孩还真的没有什么亲戚了,要不也不会住在我们这里。”
“那就送到民政部门嘛,像这样你们也太吃亏了”秦丕就更加的忿忿不平了:“你们母女两也真是好心,换了个人,不是关系近的亲戚,谁会管这个事情。”
苏母笑了笑,就没有接话。
“那苏小姐那个合作伙伴的小孩,不是老罗的什么人吧”秦丕继续套话,如果苏晚的母亲不说自己不不管事还好,她现在都主动表明了态度,无疑就是告诉别人,自己对女儿工作上的事情不熟悉。
若不是这样,秦丕还真是不敢随随便便哄骗苏母。
苏母闻言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您说的是罗总?”
“就是他嘛,我的小兄弟,老朋友了。”秦丕满不在意地点点头:“您可别说那小子把自己的晚辈放在你们这里。”
随即又自言自语地嘟噜道:“不过也不奇怪,老罗也经常说他和你们家关系好。”
无疑,秦丕的这句话,让苏晚母亲的警惕心降低到了相当低的程度,听闻是罗戈的朋友,她先前的防备倒是放下了大半:“也不是,是个外国人,岛国那边一个什么公司老板的晚辈。”
苏母分不清岛国公司里面社长、部长、课长之类的职务,就统统以老板的称呼来代替了。
秦丕这时候愣了愣,这个表情倒是第一次没有作伪,是真真切切的内心反应:“岛国那边的?怎么也和苏小姐有关系?呵呵,不好意思,我不是怀疑什么,就是太意外了。”
苏晚母亲很是理解地笑笑:“哎,不奇怪,我们这一条街的街坊邻居,一开始那都是天天上门,像是看珍稀动物一样……”
“哎,这也是人之常情。”秦丕笑着附和苏晚母亲的话,但是在转头的时候,却和自己的小秘碰撞出耐人寻味的诡异眼神。
到了现在这时候,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了,是以秦丕也很自觉地换了其他一些话题,话里话外不离苏晚。而因为他对苏晚的吹捧,让苏母对这个老板的好感急速上升起来。
又坐了没多久,门外传来云野弥略显别扭和欢乐的,苏晚母亲连忙起身,迎向了门口。
“妈。”简简单单一个招呼,苏晚即便是对着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更多的言语,但是女孩眼睛不同于对待他人的温柔,已经说明了她冰冷外表下的柔软内心。
“回来了,今天还早一点儿嘛。”苏母脸上的喜悦更是发自内心,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三分:“快进来,家里来客人了,是找你的。”
客人,苏晚微微蹙眉,女孩不习惯任何形式的交际,而同龄人喜欢玩闹的特点,在苏晚的身上也没有丝毫的体现。
“别这样,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懂事,上门是客,不要皱个眉头。”苏母假装不快地板着脸,但眼睛里面又哪里有半点儿的责怪之意。
不置可否,带着和自己母亲打过招呼的云野弥,还有从头到尾都呵呵傻笑着,表情没有半点儿变化的高达,苏晚跟在母亲身后进了家门。
“你好你好,苏晚小姐你好,我是魔都鼎辰卡通的老板秦丕。”秦丕已经站在了快到门口的位置,按道理他是客人,是没有必要做出这种姿态的,但是为了《州》系列漫画的动漫改编权,他这一次做足了姿态。
但万分可惜的是,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作者,哪怕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可能都会被秦老板感动一下,但偏偏对于苏晚来说,秦丕的作态毫无用处,犹如一拳打到了空气里。
苏晚不做声,苏晚母亲自然是尴尬无比的,可她也绝不会在心底怪罪自己的女儿。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一些姿态总是要做一做的,就假装嗔怒地推了推苏晚的肩膀:“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客人来了你也不知道问好。”
只不过手上的力道,连一粒灰尘都溅不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苏小姐的个性我还不知道嘛,老罗早就交代过的。”秦丕连连笑道,脸色毫无变化,倒是后面的小秘书眉头极快地一挑,旋即又恢复了笑脸。
“那你们坐,我去准备晚饭。”苏晚母亲见秦丕倒是好说话,又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就把人让到了沙发上后,很是热情的边往厨房走边发话。
那边秦丕稍微客气退让了一下,也就坐了下来,他的来意就是要攻略下苏晚漫画的版权,能够多一些谈话时间自然是巴不得的。
于是在回到了沙发上后,这位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还全然一副“《州》动画版权我要定了”的张狂姿态,这时候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如果杨一和罗戈在这里,不免要瞠目结舌唏嘘感叹了。
“苏晚小姐,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们鼎辰卡通上次来过人的。”秦丕看苏晚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反客为主地笑着试探。
如果他真的知道苏晚的性格,大约也不用摆出笑脸,也不用绕着圈子试探,直接讲明来意最是恰当不过。那样做的话,再碰上苏晚心情好,倒也可能和他多说两句。
现在嘛,当然是毫无表示了。
不过秦丕倒也不气馁,这个小姑娘的性格,长三角动画动漫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也是流传过一些的,看到苏晚还是不说话,就堆出最真诚的笑容:“刚才我和苏小姐的母亲谈了下,听她说是不怎么管你的事业的唉,真是羡慕,以前我要是有这样的父母,现在说不定我就不会开什么公司,而是自己搞漫画了,我也是正宗的美院生哦,以前也是拿过画笔的。”
不得不说,秦丕第二个切入点倒是无比的正确,和苏晚谈其他什么都不会管用,唯独说起绘画,倒是能引发女孩的兴趣。
于是尽管还是没有说话,但是苏晚却开始正视起秦丕来。
被女孩这么一看,这位本来是冲着漫画版权而来的老板,也忍不住在心里面吞了口口水,狠狠暗骂一句。
草,还没发现这丫头片子倒是蛮够味的,要是再长开点儿,他吗又是个活脱脱的冰山艳女。
对于一些口袋里面充实的男人来说,下半身动物的形容,的确是没有丝毫错误的。
“不过现在没这个机会了,所以说啊,苏小姐能够有这样的母亲,的的确确是很幸运的事情啊。”秦丕不动声色地变着法子讨好了苏晚,就一点点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就是因为苏阿姨说苏小姐的事情她都不管的,所以我们也只能等你回来了我不知道苏小姐你,对于把《州》这个系列的漫画,改编成动画片是个什么态度?”
秦丕再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上去就是随性而谈的模样,但是眼睛却很隐晦地观察着苏晚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以便调整自己接下来的态度和对策。
“改编动画?”很明显,苏晚的面具脸让秦丕失望了:“这个不归我管的,我也没有态度。”
秦丕自然是知道苏晚这话的意思,他本来就是清楚的,《州》有相当一部分的版权,都握在那个叫杨一的小子手,这时候也就不奇怪。
他需要的仅仅是苏晚对这件事情的态度而已。
所以就笑了笑后,继续用很平常的语气对女孩道:“我知道苏小姐不怎么管版权方面的事情,这些你们罗总都给我说过。不过我也就是奇怪这一点,怎么出自苏小姐之手的漫画,你却没有版权呢。”
秦丕接触过的人里面,精明厉害着不知凡几,对他来说,苏晚只是个情商不过关的小孩子,这一次的见面会,还远远谈不上交锋和挑战。
苏晚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喜欢别人过问这些东西:“你没有注意一点问题吗?所有的《州》漫画上面,都注明了作者和画手是两个人,我只是帮人代笔,所以版权不在我这里很正常。”
嗯?
两个人
秦丕愕然,他是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而且按照国内动漫圈子的规则,你就算是被动漫企业买断笔名,那也是微不足道的潜/规则,可两人合著分别署名,而且作者和画家彼此分工明确,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然后秦丕就回忆起了让他失色的一个问题,“零”是指苏晚,那么那个“壹”莫不是……
杨一那小崽子的名字里不正是有个“一”字么,而且那小子在上次会谈的时候,也是言之凿凿。
秦丕还以为这只是当时的思阅为了方便要价,所以才在内部统一口径之后,对外宣称的托词,可是现在得到了苏晚的证实后,问题就全然变换性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