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张翼鸣也就不会为了如何处置顾绯衣一事,如此焦头烂额。
也便是在明知这位开阳太上心存不轨的情况下,也依然无可奈何,只得任凭其随意开口,而不能置之不理。否则一旦惹恼了这位开阳太上,就会对于如今本就内部不合的开阳圣地,造成相当程度的麻烦,甚至还会动摇根本,以至于堂堂人族九圣地之一的开阳圣地,会在一夜之间就一落千丈,覆水难收。
张翼鸣双眼虚眯,暗自平稳心境。
“说。”
“是。”
至少表面功夫还算足够的开阳太上,真名柴明阳,再度鞠礼之后,便就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虚握至于腹前,转而看向许穗安,眼皮厚沉,双眼浑浊,一副黄土埋半截半死不活的模样,有气无力开口道:
“阁主乃是灵族大圣,年岁长久,非是我辈所能及,便于情于理,我辈修士,都该对阁主保持敬重。但话虽如此,阁主毕竟乃是补天阁阁主,而并非我开阳圣主,如此插手于我开阳之事,就多多少少有些于理不合。民间有言,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晚辈柴明阳,斗胆烦请阁主收回先前所言,只在一侧旁观即可,待我开阳圣地自行商议解决了如何处置麟女一事,晚辈定会以好酒好菜招待,为此间所言,向阁主赔礼道歉。”
言罢,柴明阳便拱手行礼,一躬到底。
而自始至终都只是冷眼任其开口言说的许穗安,则是在见到柴明阳这般模样之后,就立刻冷笑一声。
“清官难断家务事?说得倒是十分顺口,只可惜,你这小老头儿口中的清官,只怕也就是个酒囊饭袋而已,若是真有本事,又如何断不了家务事?”
说着,许穗安便就由自高台案几上一跃而下。
小个子少年模样的许穗安,脚下离地寸许,背负双手,缓步来到柴明阳面前,只是碍于身高有限,便只能抬头仰望,却也正好可以够得到柴明阳躬身弯腰之后的高度。
“别拿本阁主当作你口中那所谓的清官!”
许穗安咧嘴一笑,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柴明阳的脑袋,看得大殿右侧一众长老太上心惊肉跳,还以为会忽然见到柴明阳脑袋炸碎的场景,甚至就连一直淡然自若的柴明阳,也在此时此刻忍不住心神紧绷。所幸许穗安也就只是在倚老卖老罢了,并不曾真的出手杀人,便让
那一众长老太上与柴明阳放下心来。
而在随后,许穗安就盘起双腿以双手抓住脚腕,身体翻转变作脑袋朝下屁股朝上的模样,与那柴明阳面对面相望,嘴角笑意弧度变得更大了一些,轻声问道:
“吓坏了吧?”
柴明阳不敢妄动,只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心神也依然紧绷。
早已看穿了柴明阳不过强装平静的许穗安,嗤笑出声,伸手拍了拍这位开阳太上的脸,下手非但不重,反而很轻,但却依然啪啪作响,显然是不曾将这位声名显赫的开阳太上放在眼里。可即便许穗安如此轻佻,已经等同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的柴明阳,也依然只能被人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吞,丝毫不敢露出任何恼怒之色,以免会因一时气盛,就导致自己惨遭毒手。
尽管此间并非补天阁,而是开阳圣地,更有着与许穗安一般同在大圣境界的某一位太上坐镇,可柴明阳却也依然只能继续忍让。毕竟许穗安从来都是仗着自身修为实力就随心所欲行事,百无禁忌说话,只需一言不合就会说打便打,说杀便杀,而从来不会多讲任何情面,也从来不会多讲任何废话。便一旦惹怒了眼前这位灵族大圣,使其突下杀手,就即便那位如今已经不问世事的大圣太上转瞬即至,也断然来不及伸出援手,柴明阳就会立刻身死魂消。
心下早就已经怒不可遏的柴明阳,只得百般忍让。
许穗安眼眸中精光内敛,忽然收敛了笑意冷哼一声,重新将身体翻转回来,目光一一扫过大殿右侧这些长老太上,伸出一只手来对着这些长老太上挨个儿指指点点。
“本阁主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倘若你等觉得本阁主方才所言,有些不讲道理,那本阁主就跟你们讲道理。”
许穗安高高在上,目光最终落在面前柴明阳的身上,屈指一勾,便就让这位始终保持一躬到底的开阳太上,被迫只能直起腰来,继而冷笑连连继续开口言道:
“本阁主方才已经说过,倘若你们开阳圣地不想再要这个弟子,本阁主自然会将其收入门中,这是本阁主已经说出去的话,自然也就不会轻易收回。也便是说,从本阁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开始,本阁主就已经可以算是顾绯衣的半个老师,自然也就不算什么局外人,更谈不上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
“再者言来,补天阁多年以来对外招收学生弟子的规矩,你等理应知晓,而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看学生弟子的出身来历。也便是说,哪怕那些想要入我补天阁大门,成为补天阁弟子的年轻人,本身早就已经有了师门,我补天阁也并不介意,依然会招其入门,而这也是天下所有势力有目共睹,早已墨守成规之事。毕竟入我补天阁,也就只是入门学习罢了,互相之间只有师徒之实与老师学生的关系,而并无实际意义上师徒之名,更不会牵扯出拜师之事,你等也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一人不可拜两师的不成文规定。”
“更何况本阁主方才所言,也是言说本阁主乃是顾绯衣的半个老师,而并非师父,自然也就与之牵扯不到那所谓的一人不可拜两师的规矩。但并非师父,却是老师,就依然可以算是自家人。既是自家人在说自家事,”
许穗安话音忽然一顿,转而看向柴明阳,眼神微沉,像是在单独只问他一人:
“又有何不可?”
闻言之后,柴明阳嘴唇抖了抖,却是许久都不曾说出一个字。
而在随后,许穗安又转而看向其他人,连同大殿左侧那些长老太阳也一并在内,不曾放过任何一人,再次开口,朗声问道:
“有何不可?”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只有顾绯衣神色复杂,与张翼鸣远远相视一眼,而后者也只是满脸无奈摇了摇头,并不知晓许穗安既然早就已经想好理由足够压得这些长老太上哑口无言,又何必如此退让,定要废去顾绯衣一身修为才行。
张翼鸣无声长叹,有些颓丧无力,转而将目光望向大殿左侧居于次位的穆老。可后者也只是轻轻摇头便罢,实在想不通其中道理究竟何在。
直至许久之后,许穗安才终于冷哼一声,凑近到神色阴晴不定,再也不能保持坦然自若的柴明阳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笑道:
“有理讲道理,没理许穗安听过吗?跟人讲道理这种事儿,本阁主活到现在十余万年,可还从来没败过!”
言罢,许穗安便就肆无忌惮大笑一声,临走前不忘拍了拍柴明阳肩膀,根本不曾有所顾忌,继而转身来到顾绯衣面前,盘腿浮空三尺有余,保持与顾绯衣等高,轻轻一抬下巴,满脸的洋洋得意,刻意放声言道:
“先立道心血誓,立过之后,本阁主便亲自动手,将你如今修为尽数废去,至于之后那所谓的废除麟女身份与逐出师门,若是你还留有一些力气可以走个形式,便就走个形式即可。至于在此之后,是将你送往学院也或直接送去补天阁,就稍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