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眼睛一眨,两只瞳孔当中,就各自有着一条雪白丝线缓缓流溢而出,神情冰冷,轰然踏出一步,拧腰送拳。
同样的拳罡流泻,却比起吴麟子的如烟如雾,更加凝练许多,宛如一条条雪白丝带,从手臂上流溢而出,进而缠绕周身,随后汇聚形成一条雪白洪流,滚滚而动。
砺剑台轰然一震,覆盖了一整座砺剑台的三尺积冰,砰然炸碎。
姬家府主及时出手,毕竟他就只是因为身后姬家曾经的一些作为,才与云泽有些难以说清的恩怨,却并不牵扯其他人,便在罡气洪流席卷之际,大袖一扫,就带走了砺剑台上的弟子学员,却并未太过远离,而是凌空蹈虚立于高天之上,以灵纹阵法托起那些修为境界稍有不足的弟子学员,远远俯瞰砺剑台上的捉对厮杀,假借他山之石以攻玉。
砺剑台上,轰鸣不止。
甫一接触,两人就打得天崩地裂一般,雪白罡气流转不休,萦绕在砺剑台上,风雪之中,一条条雪白匹练四溢激荡,一道道璀璨雷弧滚地而行,雪雾弥漫,浩浩长风倒卷上天。
仅此两人,打得却如两军对垒一般,风云变色,声势惊人。
激战正酣。
云泽大袖飘摇,逆流而上,以八卦绝的八步走桩,步步前行,一爪撕碎了迎面而来的一条雪白罡芒之后,脚腕拧转,侧身一旋,就擦着吴麟子杀上近前的一拳,随后身体重心在左右脚交替,顺势矮身,一肘旋出,手臂之上包裹雷霆涌动,与吴麟子同样拧腰旋身的一肘砰然相撞。
罡气炸碎,雷霆激涌!
只是相较于吴麟子的瞠目欲裂,云泽却始终神情冷漠,也似游刃有余。近身之下,吴麟子一拳拳砸出,气势凌人。前后激战已有数次,但在此之外,都在试年级榜排名之争的擂台之上,辗转腾挪的空间不算太大,而云泽也始终深知没有可能将其直接按死台上,便往往不尽全力,却也对于吴麟子的实力路数,有着很大程度的了解。
无非就是那么一套拳法罢了。
这条路,他是越走越偏,并且偏得极快,从最开始的只练一拳,到后来的两拳,再到如今,更是变成了一整套拳法。
可即便如此,吴麟子也绝非孱弱之辈,毕竟在此之前的一年时间,但凡武山弟子,都曾得到老人姒庸以及北域姒家的慷慨馈赠,只需付出一半的代价,就能在磨刀崖下借助
利气冲刷砥砺体魄,所以吴麟子的肉身强度,至少在目前为止,哪怕比起机缘更多一些的云泽稍有不及,却也不过一线之差,一旦放在捉对厮杀之中,就会显得微不足道,拉不开什么太大的距离。
云泽一掌按住吴麟子猛然提起的膝盖,五指如钩,扣住他的膝盖侧面,用力往旁一拨,而后脚尖一点,身形便往后方飘然退出,落地瞬间,一拳砸烂了迎面而至宛如长虹的雪白拳罡。
吴麟子重踏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距离,杀机蓬勃。
整座砺剑台又是轰然一震。
云泽两只衣袖都被打没了,发丝散乱,拳峰见血,但吴麟子也没差多少,同样的双臂赤裸,拳峰见骨,并且浑身上下随处可见焦黑痕迹,显然是要更惨一些。
又是一拳猛然碰撞,肉眼可见的气浪翻卷而出,掀起冰雾冲天。
但很快就有一阵猛烈罡风,吹散了汹涌冰雾,是云泽五指摊开,沿着每根手指的两侧,统共拉扯出十条明亮雷光,继而一掌拍在吴麟子胸膛,雷光乍起,径直将其拍入地底,就有罡风吹散的冰雾,却也有一片烟浪冲天而起。
云泽没有乘胜追击。
毕竟头顶还有那些姬家府主在旁观战,杀不了人。
却也未必,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至于所谓的同窗之谊,就连屁都算不上。
只是稍顿片刻,吴麟子就猛地冲出烟浪滚滚,一拳砸来,嘴角带血,胸口还有大片焦黑,甚至皮肉翻卷。
云泽眉关轻蹙,脚下一跺,于其体内,磅礴气韵在元炁带动之下,陡然间就从气府之中满溢而出,攀上命桥,以火龙走道之势,涌入体内正经之中,走经络,闯穴窍,滚滚而动,轰鸣有声,雷光万道应声而起,苍白雷弧在其周身雀跃而起,激烈交织,流窜在其周遭三丈之内,而云泽缓缓张开五指的右手掌心之中,也有一颗激烈雷弧涌动不休,如同龟裂在虚空蔓延一般雪白珠子,凭空悬浮。
“万雷。”
云泽嗓音很轻,右手翻转向下,雪白珠子也随之缓缓落下。
吴麟子忽然瞳孔扩张,一阵寒意涌上天灵。
那珠子落地的瞬间,就好似整座天地都随之陡然一静,紧随其后,一道肉眼可见的雪白涟漪,就以珠子落地之处为中心,沿着地面瞬间席卷而出,所过之处,苍白交错,一道道雷弧交杂相连,好像一张脉络错杂无章的蛛网一般。
吴麟子身形猛然一顿,在雪白涟漪席卷而至的前一瞬间,脚下轰然一踏,身形激射而回。
下一刻,天地之间瞬间就被苍白雷光完全充斥,经久不衰。
吴麟子被迫抬起手臂,遮挡刺眼雷光。
然后寒毛乍起,拧腰转身一拳宛如长鞭甩出,雪白拳罡流泻,竟也带起阵阵轰鸣。
原来是云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
只是转过身来的瞬间,吴麟子眼角一瞥,就神色一变,站在身后的竟是一道苍白雷霆覆盖的人影,宛如甲胄一般披挂在身,又或是整个人都已经化作一团雷光,只剩一双眼睛还能辨认一二?
吴麟子从没见过云泽用出这种手段,更没见过他在平日里修炼雷法的时候,练过这种手段。
然后就见到这团苍白雷光,瞬间涌出无数雷弧,宛如一条条白色丝线缠绕上来,沿着反手挥出的手臂,迅猛蔓延,所过之处,噼里啪啦一阵作响。还不待吴麟子尝试挣扎脱身,云泽身形猛然一矮,穿过吴麟子腋下,手腕处,同样被雷光包裹在内的飞剑龙溪,化作一条条金光灿灿的水流涌现出来,被云泽握在手中,手臂牵引,便横斩吴麟子腰间。
但在剑如金水斩过之际,却忽有一人现身在吴麟子身旁。
姬家府主神情冷漠,只以肉掌,便一把抓住那条金色水流,使之动弹不得,飞剑龙溪与姬家府主肉掌触碰,其中金色剑气汹涌而动,竟是传出一阵金铁交鸣的铿锵之声。
云泽眼神微微一沉,果断暂且抛弃了飞剑龙溪,俯身拧腰,右腿后抬高高抡起,脚掌直奔吴麟子面孔而去。
后者方才回神,双臂交叉格挡面前,砰然一声之后,吴麟子格挡面前的手臂支撑不住这般力道,撞在胸膛之上,可怖劲力穿透身躯,在其背后震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气弧炸裂,而其身形也是立刻激射而出,远远砸在砺剑台上也依然去势不见,在积冰散落的地面上,用后背生生犁出了一条几十丈的深邃沟壑之后,这才终于堪堪停下,挡在外侧的左臂也已然骨折,软塌塌地耷拉下来,又张嘴呕出一口鲜血,已经无力为继。
一路上,烟尘滚滚。
天地间,那片经久不衰的苍白雷光,终于逐渐消散。
姬家府主脸色阴沉地攥着飞剑龙溪,手掌握剑之处,有鲜血沿着水流表面缓缓流淌,却还不待汇聚低落,就被飞剑龙溪溢出水面的细微剑气绞杀殆尽。
云泽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周身雷光已经尽数隐去,发丝散乱,衣袍不整,两只衣袖甚至都已消失不见,拳峰处更是可见白骨,脸色有些发白,也忍不住有些气喘,只是云泽并未在意这些,随意抹了一把散乱的发丝,就冲着姬家府主伸出手去,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姬家府主嘴角一抽,将手掌松开,掌心已经血肉模糊。
飞剑龙溪立刻化作一条纤弱细流,重新回到云泽的手腕上。
云泽胸膛深深起伏了一次,将呼吸恢复平稳,然后斜眼看向还在尝试挣扎起身却呕血不止的吴麟子,冷笑言道:
“看在也曾同窗一场的份儿上,暂且饶你一次,但如果再有下次...”
云泽竖起拇指,作势在脖颈划了一下。
姬家府主一手握拳以止血,揣入袖口之中,皱眉道:
“学府的规矩虽然不多,但也十分明确,打架可以,相互印证所学罢了,有些好处,但不许随意杀人。本府主不管你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规矩就是雷池,不容逾越。”
云泽看他一眼,然后视线下移,看向那只藏在袖口中的手掌,嗤笑一声。
姬家府主的眼角猛地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