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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一场激烈碰撞之后产生的罡风余波,宛如滔滔大河一般汹涌扩散,将坚如金铁的冰面地皮掀开一层又一层,唯独云泽的身形却如一把利剑一般,周身环绕苍白雷光,将迎面而来的气机翻涌强行撕开,逆流而上。等到片刻以后,终于赶到战场所在之处,才见到左右分别有着一条深邃沟壑,大大小小的碎冰散落在地,右边的沟壑尽头,是倒在血泊中的陈子南,身旁落着一把通体黝黑的匕首,右边衣袖已经消失不见,手臂模样更是凄惨,看似已经完全折断,血肉模糊之间,很多地方甚至能够清晰见到森白骨渣刺穿皮肉,狰狞倒竖。
左边则是站着一个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身影,似兽非兽,似人非人,概而言之,便是龙体人形的模样,右边手臂碎了不知多少金色鳞片,一道道伤口攀附其上,深可见骨,皮肉翻卷。
艾尔罗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咧嘴狞笑。
“不自量力的蠢货,现在知道跟我硬碰硬的下场了?”
云泽眼神一沉,迅速出现在两人之间,拦住了正待上前的艾尔罗,周身缠绕雷弧翻卷,苍白刺眼,黑蛟背筋炼制而成的法袍猎猎鼓荡,两袖飘摇。
艾尔罗脚步一顿,稍稍一愣,立刻认出了眼前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家伙,满脸晦气,随后扭头看向冰山方向,余波散尽之后,已经能够依稀见到不少人影正在赶来的路上,速度一个要比一个快,俨然一副争先恐后的模样,像是一群嗅到了腥味儿的野猫,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
云泽抖了抖左手手腕,刻意露出那柄看似只是金镯的飞剑龙溪。
也是顺从云泽这半个主人的心意,看似世俗之物的飞剑龙溪,忽然延展出千丝万缕的金色水流,全都纤细如同丝线一般,从云泽的左手手腕开始向上攀爬,最终穿过整条衣袖,在领口露头。
艾尔罗眯起眼睛盯着飞剑龙溪,当然能够看出这是一柄品秩极高的飞剑,眼神立刻变得炽热起来。
云泽面无表情,开口说道:
“补天阁现在的局势其实挺有意思的,不仅龙盘虎踞,并且大道独行,各自为战。”
闻言之后,艾尔罗的眼神微微一滞,咧嘴笑道:
“你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闲聊吗?如果你想的话,我确实可以陪你聊一会,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先把路让开,我需要杀了那个该死的女人,她让我变成了这幅我很讨厌的模样,不仅撑坏了我的衣服,而且很不英俊潇洒。”
云泽不再说话,手腕微微一动,飞剑龙溪立刻翻涌而起,铺展开来,将对峙双方拢入其中,形成一片金色的大水。
已经艰难起身的陈子南也在其中。
剑气游弋,丝丝缕缕飘荡而过,并不蕴藏半点儿杀机,但却宛如蛛丝一般缓缓涌向艾尔罗,与他满覆金色鳞片的身躯接连碰撞,传出一阵铿锵之声。
艾尔罗嗤笑一声。
只是下一瞬间,他脸上的笑意就猛然变得僵硬无比,是在这懒洋洋的许多纤细剑气之间,忽有一条锋芒毕露的剑气一掠而过,轻易就将艾尔罗肩头上的一片完好鳞片从中斩断,却并非碎裂,层层叠叠细密覆盖的鳞片之间,就忽然多出一片少了一半的鳞片,另外一半,则在下坠途中,被千丝万缕的纤细剑气,绞成齑粉。
艾尔罗勾起的嘴角缓缓放平。
云泽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每一个人都在盯着每一个人,这就是补天阁现在的局势,谁都可以是猎人,谁都可以是猎物。所以我也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我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跟你两败俱伤,但很不凑巧的是,我在这里有些值得信任的朋友,景博文、罗元明,他们都是,而且我也听说他们在这儿混得还不错。可你没有。”
说话间,原本就在疾行而来的一众身影,已经十分靠近,林林总总能有二三十人,相互之间各自保留一段距离,有些人是海内出身,或以凌空蹈虚之法踏空而至,或以缩地成寸的手段闲庭信步,相较之下,另外那些海外出身的修士,就要更加直接一些,往往一路所过,摧枯拉朽,声势浩大,气焰滔天。
但无论海内海外,这一群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云泽不认识的,但有一些还算熟识,伤势未愈的姜北与南山君赫然便在其中,只是因为两人已经各自换了一身干净衣袍,所以伤势如何,看起来并不明显,只能依稀看出有伤在身。
更早一年进入补天阁的景博文也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姬家麟子姬尚文,姒家麟子姒东。
云泽忽然咧嘴一笑,伸手指向正在这条金色大水边缘抬头打量的姒东,继续说道:
“他还欠我一个人情没还。”
艾尔罗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你说了,我就信?”
正在抬头打量这条金色大水的姒东,闻言之后,目光看向身边有着无数金色丝线的艾尔罗,开口说道:
“你最好信他说的,因为我确实欠他一个人情没还,所以如果他现在就想用掉这个人情,无论是让我出手对付你这自以为是的混蛋,还是等到你们两败俱伤之后保他无恙,都可以。”
另一边的景博文顺势朗声笑道:
“本公子倒是觉得不必用掉这个难得的人情,毕竟姒兄早便与那西方龙有仇在身,倒不如趁此良机,永绝后患。至于云兄弟的安危,就不劳姒兄操心了,虽然本公子未必能够护得住他,可罗元明此间必然已经赶来附近,倘若有谁胆敢贪图云兄弟身上的宝物...大可一试无妨。”
闻言之后,紧赶慢赶而来的众人,绝大多数都是面露狐疑之色。
景博文一拍额头,后知后觉地开口笑道:
“差点儿忘了,罗元明是云兄弟的大师兄。”
众人闻言,大多神色微变。
有些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里暗自掂量之后,便摇头退去,这一类人数量不多,只有不到一手之数,可一旦做出决定,就相当果决,径直转身而去,头也不回。
更多人则是依然留在原地,也或凌虚蹈空而立,拿定了主意想要静观其变。
艾尔罗脸上的笑意又一次消失,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姜北带着南山君来到景博文身边,三人相视点了点头,就已经算是打过招呼,只是眼下的局面显然不太适合多说其他,所以本质上是来寻求庇护与心安的南山君,也就不曾再与不算特别熟悉的景博文说些客套话。
姜北倒是一脸坦然。
景博文犹有闲心开玩笑道:
“堂堂姜家麟子,怎么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入阁考核,就落到了这般境地?”
姜北神情凝重,不觉得这是闲聊的时候。
景博文哑然失笑,看得出姜北心头沉重,拇指食指轻轻一撮,将司雷扇打开之后压低了嗓音掩嘴说道:
“你就尽管放心便是,别看以前的罗元明整天懒懒散散,好像只会偷懒睡觉,从不修行,但大多时候他就只是懒得出手,更懒得与人争强斗狠,这才看似平平无奇,不名一文,其实本事未必会在赢清薇之下,甚至还有可能更强一些。”
姜北面露意外之色。
景博文微笑摇头,将司雷扇合起,不再多说。
这条前后覆盖足有十里之广的金色水流,已经隐约出现剑气铮铮之鸣,一条条细如蚕丝的金色剑气,随着水流缓缓摇曳流转,接连撞在艾尔罗的一身鳞甲上,并不具备杀伐之意,却也已经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好似清风拂面,而是带出一道又一道的清脆声响。
云泽缓缓抬起一只手,这条金色水流,水势逐渐变得湍急起来,也似是对景博文的建议动心了,想要两败俱伤,为他人作嫁衣裳。
忽然察觉到水流变化之后,艾尔罗猛然双目圆瞠,难以置信。
“你来真的?!”
云泽眼神冷漠,右手抬起之后,五指虚握,一条条纤细金光立刻向其掌心汇聚而来,迅速凝成一把金光灿灿的长剑。
天时、地利、人和,云泽可谓独占其二。
所谓地利,其实也是得益于飞剑龙溪,在这条宛如异象一般的金色大水之中,身为半个主人的云泽,虽然谈不上得天独厚,却也因为飞剑龙溪本身灵性斐然,就在无形之中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另一方面,则是这条金色大水对于艾尔罗的无形压制,能够使他时时刻刻都要承受龙溪之重,如陷泥潭。
为何飞剑龙溪被人称作天下法宝第一剑,这就是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理由。
而所谓的人和又在哪里,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但其中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艾尔罗自己作孽,与太多人有着或大或小的摩擦,结下了太多仇家,若非如此,这本就寥寥无几的所谓人和,也就不会全部压向云泽这边。
围观众人,几乎全都有意无意看向那个龙体人形的家伙。
既然有机会可以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又何必再去冒着很有可能就会得罪罗元明那个怪胎的风险,将目的放在那个新人身上?
艾尔罗一阵咬牙切齿。
只是自当云泽开始向前缓缓迈步之后,艾尔罗的神色就忽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怕?
当然会怕,但他怕的不是眼前这个刚刚开始炼精化炁没过多久的新人,而是周遭群狼环伺的局面。艾尔罗可以非常肯定,一旦自己受伤达到一定程度,这群闻着腥味儿找到这里的野猫,就会立刻猛扑上来,至于最终的结果又会如何,是被众人平等分食,还是有人能够一家独大,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不过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有些时候,这群各自为战的家伙,总会出乎意料地达成一致,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除去个别心气特别高傲的家伙,大多数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认为“有
比没强”。
云泽手提金剑,一步一步走向艾尔罗,速度不快,但是自身气势却在随着每一步的稳稳落定,逐渐攀升,连同这条金色水流,水势也在随之变得越发湍急,已经让艾尔罗开始感受到某种近似于身在经塔的压力,并不仅仅只是压迫在肉身体魄上,甚至能够压制体内气机的升腾运转。
察觉到这一点后,艾尔罗的心已经沉入谷底。
不过云泽走桩的速度依然不快。
艾尔罗忽然想通一件事,咧嘴笑了起来,深深看了云泽一眼。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你很自信有朝一日能够超过我,还是因为你的心里其实也不愿意为人作嫁,但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所以以后见面,我可以饶你一命。”
说完之后,艾尔罗脚下重重一踏,身形瞬间冲天而起,一跃逃出金色大水的范围。
云泽并未阻拦,停住脚步。
艾尔罗凌虚蹈空而立,并未就此离去,反而目光扫过观战众人,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有人想要拦我吗?我受伤很重,真的很重,之前的事情你们应该也都已经看见了,那个该死的女人手段很厉害,那么大的一片异象,一下子就变成一条细线压了下来,我的手臂已经折断了。如果有人想要得到我的宝物,还有我的龙骨,或者龙胆、心脏,这将会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天赐良机,你们不再考虑下吗?”
旁观众人,一时间神色各异,绝大多数都是有些遗憾。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云泽一样有着足够的底气肆无忌惮。
艾尔罗脸上笑意缓缓收敛,本就丑陋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啐了口唾沫。
“懦夫!狗屎!”
骂完之后,艾尔罗看了一眼那个站在云泽身后不远处的黑衣姑娘,眼神冰冷。
这条还没收回的金色大水,忽然掀起一座滔天大浪。
艾尔罗脸色一变,再不敢继续逗留下去,迅速离开,但却并未返回冰山弟子房,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显然是要找个地方暂时藏起来,等到伤势恢复之后,再重新现身。
补天阁方圆百里,对于至少也是炼精化炁境的修士而言,不算太大,可一旦真的躲藏起来,也不太容易被人找见。
云泽这才抬手一招,收起这条波澜壮阔的金色大水,随后转身看向陈子南,哪怕伤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依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只是扶着那条已经完全折断的手臂,也似是疼到没了知觉,正艰难缓慢地踉跄走来,偶尔眉头轻轻蹙起,一步一个血脚印。
云泽眼神阴沉,面有怒容,原本还想问一问,上一次去那庆国大墓的时候,自己给她的那张太平长安符当时没能用到,就理应还在她身上,为什么这次没有拿出来。
只是瞧见了陈子南这幅模样之后,云泽就立刻变得有些无奈,只得快步上前,同时取了一只瓷瓶出来,从里面倒出一个浑圆丹药。
“张嘴。”
陈子南乖乖照做,任由云泽将那丹药丢入口中,直接吞服入腹。
随后赶来的景博文姜北几人,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有一并前来的姒东,瞧见这一幕后,神情错愕。
景博文眼角瞥见,摇扇笑道:
“朋友关系,与皇朝无关。”
姒东有些狐疑,却又见到云泽在陈子南跟前背对蹲下,后者也是闷不吭声乖乖爬到他的背上,并且不等云泽起身,就已经阖上双眼睡了过去。
姒东抓了抓头发,有些难以理解,不过这件事终究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也就没再多想,与云泽说道:
“虽然现在再说已经晚了,但...其实你不该放走艾尔罗的,那是个相当麻烦的家伙,而且相当记仇,他也绝对不会因你这次放他一马,就能记住这个人情,像他刚才说的那些,什么日后相遇,饶你一命这种话,就跟放了个响屁没什么区别。”
云泽笑了笑,压低嗓音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