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女子仿佛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抬眸看见一名白衣女子娉婷而过,急忙将衣物整齐地放置一旁,快步追上桑玥:“你是谁?”
桑玥转过身,仔细打量起这名女子的容颜,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粉红唇,肤色细腻如玉,身姿曼妙妖娆,可清丽可妩媚,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我是谁慕容拓没告诉你吗?”
“你是桑小姐?”她微笑颔首,美眸中泛起恰到好处的惊愕,尔后随手将一缕垂下的青丝拂了拂,十分温柔道,“我是楚蓉蓉,慕容公子的表妹,我听表哥提起过你。”
桑玥忽而笑了,慕容拓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敢跟别的女人谈论她?
楚蓉蓉诧异不解:“桑小姐,你笑什么?”
桑玥耸耸肩,语气淡淡道:“我替慕容拓开心,终于觅得佳人归。我奉王妃之命,要亲手将书放进慕容拓的书房,就不打扰你的春梦无边了。”语毕,她快步行至书房,将书本按照名字归入同类书籍中,才拍拍手走出去。
楚蓉蓉紧随其后,几次欲言又止,眼看桑玥放了书本,正欲离开,她再度开口:“其实我不介意和桑小姐共侍一夫,表哥待桑小姐的确是真心的,所以……所以每次……”讲到这里,她垂眸,有些脸红,“他都会叫你的名字,如果桑小姐愿意,我可以向姨母求情,求她接纳你。”
桑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根本合不拢嘴,良久,她才堪堪忍住笑意,似嘲似讥道:“楚蓉蓉,你想告诉我你们夜夜同寝,日日欢好吗?”
“我孟浪了,请桑小姐别见怪。”
“你不是孟浪,你是很蠢。”
“桑小姐,你什么意思?”楚蓉蓉气得俏丽发红,双目含泪。
“我没什么意思。”桑玥不再搭理楚蓉蓉,朝着门口的方向而去。
楚蓉蓉小跑,摊开双臂拦住她的路:“你不信我说的话吗?”
桑玥嗤然一笑:“楚小姐,说不说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的事,难不成王妃说如果你撒的谎不足以令我信服就要杀了你吗?可惜了,我与你萍水相逢,不打算救你一命。”
“我……”楚蓉蓉被顶得呼吸一滞,思维断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焦急之色,“我也是为了表哥好,希望他能将心仪的女子娶回府。”
桑玥已经走了几步,听到她的话,转过身:“哦?那你在这儿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我也喜欢表哥。”
桑玥嘲讽一笑:“那你慢慢喜欢吧。”
“你低个头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同为庶女,哪里还能妄想做正妻?你只要向王妃表明你的立场,不独占表哥,王妃会接纳你的!一人各退一步不好吗?”
“我的事轮不到任何人来指手画脚。”桑玥懒得与她废话,侧移一步,与她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龙和轩,明明已经不见了人影,她又忽然自大门口探出一个脑袋,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莞尔一笑:“楚小姐,你服侍慕容拓一个月,他右腿上的伤疤去掉没?”
腿上的伤疤?楚蓉蓉杏眼圆瞪,很快,心下了然,嫣然笑道:“还没呢,那三刀可是下了狠劲儿的,不过你放心,我每天都有帮表哥擦药。”
桑玥右眼一眨,顽皮道:“我说错了,那伤啊,在左腿。”
楚蓉蓉风中凌乱……
耳边依旧是叽叽喳喳的鸟鸣,桑玥的心少了一分烦躁,却又添了一分担忧。通过楚纤纤的言辞,再联合最近外面的谣传,她能确定慕容拓这一整个月根本不在摄政王府,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妃暗中操控的。
那么,他去了哪里?
一个有事没事就赖在你身边打转,有意无意就在你身上占点便宜的人突然就从你的世界消失了,而且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感觉……真的不怎么好呢!
“小姐!”莲珠远远地朝桑玥招手,以最快的速度奔了过来,“你在这儿呢,晚宴快要开始了,大家正在往麒麟殿去入席。”
桑玥抬头,睥睨了一眼五光十色的天,浓郁的霞彩像一件霓裳羽衣缓缓地遮住夕阳娇羞的脸,厚厚的云层五彩斑斓、绚丽夺目,而在霞光爱抚下的摄政王府显得那么宁静柔和、端丽华贵。只是不知道,在这美好的表象下是否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玄机?
就在桑玥心生感慨之际,一股劲风自背后传来,桑玥耳朵一动,押着莲珠的后颈弯下身。“咻”,暗器像一道闪电自桑玥脊背上方驰过,带着冰凉的寒气,撞向前方的山石,擦出一串零星的火花。
桑玥和莲珠同时回头,只见一名穿粉红色比甲的婢女,正挥着手里的剑朝她们冲过来!
桑玥一把推开莲珠,那人一剑斩空,骤然转脸,眼底怒气升腾,一个旋身,剑走偏锋,直逼桑玥的命门。桑玥探出右手,射出一枚毒针!那人脸色大变,狠跺脚跟,腾空而起,避过一击!同一时刻,她运内力于手腕,单臂一震,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了道优美而诡异的弧线,朝着目标全速袭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看似很久,实则一气呵成,不过眨眼。若在平时,桑玥或许能够避开,但她今日本就虚弱,方才推开莲珠又耗掉了大半的体力,即便有着求生的本能,也只能十分艰难地挪着根本不管用的步子!
难道……就这么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宝剑离桑玥近在咫尺之时,莲珠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那剑干脆利落地刺入莲珠的肩胛,桑玥听到了布匹和血肉裂帛的声响,却惟独没听见莲珠的惨叫,莲珠紧咬牙关:“我没事。”
这一切并未因此而结束,尖端穿透了莲珠的肩膀,削落了桑玥鬓角的一缕秀发,只差毫厘,她容颜尽毁于剑下!
“莲珠!”桑玥勃然变色。
那人脚尖轻点,潇洒地落于二人身后,变掌为拳,亮出一记杀招!
莲珠奋力站起,扑腾一下抱住了那人的腿,剑柄在她的背上打着颤,不停搅和着她的血肉,她不哭不喊,将身上的尖端没入那人的大腿:“小姐,你快走!你快走啊!”
那人吃痛,面色一凛,一掌拍上莲珠的天灵盖,桑玥趁着空挡接连发出两枚毒针,那人及时收手,一脚踹上莲珠的胸膛,借力一跃,堪堪躲过。她的双脚在榕树上踩踏两步,又像旋风一般返回。
桑玥面色惨白,冷汗直冒,浑身再无一丝力气,而莲珠经历一剑一脚之后,倒地不醒,生死未卜。
真的……要死了?究竟是谁要杀她?
晚霞越来越红,越来越美,掩藏在宁和静谧之下的杀机却越来越重,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
倏然,一道墨色身影从天而降,带着恢弘的霸气,一掌拍飞了即将靠近桑玥的婢女。
桑玥吁了口气,所有不安在慕容拓出现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慕容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寒光凛凛:“说!谁指使你的?”
那人冷冷一笑,慕容拓明显发觉了异样,正欲出手点了她的大穴,她却在笑的同时咬破了藏于齿间的毒囊。
慕容拓气得要死,看穿着,明明是府里的婢女,却对桑玥痛下杀手!这不是存心要离间他和桑玥的关系吗?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将桑玥抱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汗渍斑斑的鬓角,眼底的惊魂未定那般明显,声里透着无尽的担忧:“有没有受伤?”
桑玥只觉得慕容拓的下巴很凉很舒服,他的怀抱很香很温暖,她忽然就很想那么睡过去,但他的微微凸起的胡子又磨得她有些痒痒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修边幅了?她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疲惫:“我没事,莲珠受伤了。”
慕容拓对着尾随而来的怀安吩咐道:“把莲珠扶到最近的别院,去麒麟殿叫元太医前来看诊,治不好莲珠,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怀安瞠目结舌,公子是在威胁堂堂太医院院判给一个奴婢看诊?
慕容拓抱着桑玥回了龙和轩,果然如桑玥所料,楚蓉蓉已经离开了。院子里的下人全部敛气屏声,眼观鼻、鼻观心,没人禀报方才的事,也没人质疑现在的事。但他们的心里,其实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见过了慕容拓惩治那些通房丫鬟的手段,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近女色,如今,他竟然堂而皇之地将桑家小姐抱进了屋?
慕容拓将桑玥轻柔地放到床榻上,伸手一一取下她的发簪和发带,三千青丝如墨,垂顺而下,像一匹光洁柔软的绸缎。
或许是头脑发热的缘故,桑玥冷冷地哼了一声,撇过脸不理他,心里却涌上一丝极难察觉的酸楚,与慕容拓认识将近一年,不论何时何地,他都是优雅整洁、俊美无双的,可此刻,他满脸憔悴,眼底布满斑驳的血丝,双手大大小小的血泡有十来个……加上那下颚微微凸起的胡子,桑玥忽然意识到,这一个月以来,他过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艰难日子!他再不是那个嚣张跋扈、任性幼稚的纨绔子弟了。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她却不知道?
“桑玥。”慕容拓欺身将桑玥搂入怀中,紧紧地,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逃离似的。他深深、深呼吸,鼻尖和嘴唇贴着她柔软的雪颈,似要将这个魂牵梦萦的人儿吸入自己的体内,再也不用分开一般。
一个月的拼命搜查,一个月的忙碌奔波,一个月的血雨腥风……他不记得自己究竟多少时日不眠不休了,这个月,睡着了的夜晚细数起来,走不出一手之数。但他不觉得辛苦,只要是为了和她在一起,再多的苦都值得。
“桑玥,我想你了。”
桑玥垂眸,不论自己如何拒绝慕容拓,哪怕恶意中伤他,下一次见面时,他一定又化身成一个缠人的无赖。他好像会自动过滤掉彼此间的不愉快,记得的永远是她不经意间流露的接受,想的一直是将她据为己有。
而令她有些心慌意乱的是,心底的排斥正在一点一点地减少,甚至,譬如此刻,被他霸道地禁锢着,她居然感到心安、感到欣慰。
她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但脑海里突然窜出一声叫嚣:这样是不对的,你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北上之行,双方必殒一命!杀父弑兄之仇,不共戴天!
“桑玥,你好烫,是不是生病了?”慕容拓刚问完这一句,就发现她的身子隐隐颤抖,双拳握得紧紧的,不知又在忍耐什么?他俊逸的剑眉没来由地就是一蹙,“是不是又在想法子拒绝我?”
桑玥不语,慕容拓知道他猜对了,顿时怒发冲冠,擢住她的肩:“为什么当我历经千辛万苦去寻找解决我们之间难题的办法时,你却在苦心造诣、绞尽脑汁地将我推开?”
桑玥撇过脸,不看他的怒容。
慕容拓松手,直起身,双手抱住被痛苦折磨得快要爆炸的头,狠狠地揉搓了两下,又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他很想摔杯子,可他又不忍心让她受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惊吓!
他颤颤巍巍地将茶杯缓缓放于桌上,双目如炬,声音不大,语气却近乎咆哮:“我不求你像我一样背叛自己的父亲!你也可以继续襄助慕容耀!但是你能不能别总是违背自己的心?你心里有我!桑玥你心里有我!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拿刀子戳你自己的心?你不疼吗?”
桑玥捂住胸口,神色淡漠:“疼?我没心,所以不疼。”
“我疼!你每一次你死里逃生的时候,每一次因为压制情感而浑身颤抖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有多难受?我说了会有办法的,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信?”
桑玥怔怔地望着慕容拓因发怒而涨得通红的脸,那眼角的血丝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她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有办法吗?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办法?是劝我父亲放弃慕容耀,还是劝你父王放弃对皇位的追逐?“
慕容拓从怀里掏出一沓子资料扔在桌上:“你自己看!看完了,如果你仍然觉得我们不可能,那我从此不再缠着着你!”
桑玥不看,气愤压抑到了极点,良久,她往床头一靠,葱白指尖挠着床幌上坠下的彩玉穗子:“慕容拓,你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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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摄政王府的描写参考了清朝恭王府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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