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夏尔倒是给这个年轻的外交家上了一课。
“倒也没必要感谢我,我只是跟你说一下,我们要从积极的方便看待问题而已。”夏尔仍旧微笑着,“理查德,我知道你现在未必会理解我的话,但是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原谅我这点小小的过失的。因为我的目的,终归还是为了促进两国的友好……而且,我已经坚定不移地把法国向这条路上推了一大步。”
夏尔没有明说的是,奥地利也已经被他推了一大步,不过理查德当然能够听得出这种潜台词,而且他自己也知道,现在奥地利确实没有更多的路可走。
因为,比法国人更加险恶的敌人,现在也在咄咄逼人。
“好吧,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我们只能向前看……虽然我相信你还会试图欺骗我们,但是我想我们两国还有继续站在一起的理由。”过了片刻之后,理查德叹了口气。“没错,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两国现在还有太多的地方利害一致了。”
眼见对方终于暂时抛弃了上次被骗后的愤怒,夏尔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上次那么做,虽然达到了目标,但是也狠狠地得罪了奥地利人一把,现在是准备修复和他们关系的时候了,好在这并不是特别难办的事情,因为奥地利人有求于人的地方太多了。
“那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他微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显得更加轻松了许多。
“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们十分害怕普鲁士人在背后给我们一刀。”理查德也不再隐瞒了,他径自对夏尔说,“最近,普鲁士人似乎有些骚动,兵力调动也十分频繁,我们听到了一些传言,曼陀菲尔将军……似乎有可能进行某种军事威慑或者军事冒险,而他们的假想敌之一可能是俄国,可能是法国,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他们已经成为了欧洲的一个新的不稳定因素,而且他们想要利用现在的形势来进行某种冒险。”
他口中的曼陀菲尔将军,就是奥托-冯-曼陀菲尔,也就是现在的普鲁士首相和外相,他一贯是个右派人士,极端保王,而且对外事务上面也十分强硬,一心想要为普鲁士赢得一个更加有利的国际地位。
自从英法联军和俄国人的战争爆发了之后,欧洲现在突然出现了某种权力真空,几个原本最有力的列强,突然都无法按照原本的力度来干预欧洲大陆上的问题了,而普鲁士人也从中看到了某种机会,他们当然会想到,这也许是一个普鲁士更加壮大自己的时机。
不过,他们的目标也十分明确,那就是赢得对德意志的主导权,其主要的步骤自然就是排除奥地利人。理查德所谓的“可能是俄国,可能是法国”,当然只是对奥地利人的压力的铺垫。
“普鲁士人应该是知道英法联合起来的威力的,他们不会对法国怎么样,如果他们胆敢现在对我们动手的话,那就更好了,我们和英国人乐于多解决一个对手。”夏尔装作没有听清楚对方的言下之意,只是顺着说了下来,“他们要是敢于对俄国人动手,那就更好了!我们乐于增加一个可敬的盟友,以便对俄国人形成更大的优势。”
“您说得对,我们不担心普鲁士人冒险。不过,他们如果真的冒险的话,至少也会打乱欧洲目前的秩序,给大家打来更大的困难,也让俄国人会借此脱身。”理查德的脸上有些尴尬了,他知道夏尔是打算逼他说出真实的话来,而他也只能说出来。“他们在集中加利西亚集结兵团,只会让欧洲的形势更加复杂不是吗?”
根据奥地利人在普鲁士得到的情报,目前普鲁士人确实是在进行某种军事集结,而且他们内部也在进行着争论,这些兵力大量集结在了加利西亚。
加利西亚是他们于俄国和奥地利的交界处,所以既可以是用来对付俄国人,当然也可以对付奥地利人,而奥地利人对此是不存幻想的。
正因为害怕普鲁士人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做出冒险的举动,趁着英法俄都无法干涉的时候和奥地利人进行决胜,并且最终独霸德意志,所以奥地利人才不得不放弃了对夏尔和法国人的怒气,重新回来努力修好法国。
很明显,在和俄国人交恶之后,能够帮助奥地利人摆脱普鲁士阴影的也只有法国人了。
“听上去这不太让人乐观。”夏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普鲁士人真的会冒险吗?”
“我们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冒险。”理查德回答,“我们要做的只是让他们不敢冒险——夏尔,这需要你的帮助,你既然口口声声说你热爱奥地利,那么你就应该在这种事情上面亮明立场。而且如果法国亮明了立场的话,我想普鲁士人是不敢发疯的。”
说完之后,他紧紧地盯着夏尔,仿佛要从中揣度这个人的心思一样。
“我能够做出这样的保证。”夏尔没有经过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绝不容许欧洲大陆的现有秩序遭受崩溃的风险,普鲁士人必须保持安静,如果他们对奥地利进行冒险,那么我们毫无疑问会站在奥地利一边。”
“这是您的保证吗?”理查德喜形于色,但是还是追问了。
“我想我能够代替皇帝陛下和法国政府做出这样的承诺。”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回答,“必要的话,我会跟普鲁士人说清楚。”
“哪怕……哪怕是面对那位俾斯麦先生吗?”理查德再度追问,大有一定要把他的底探听清楚的意思,“夏尔,我明确告诉你吧,在别的问题上你们可以敷衍我们奥地利人,但是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可以耍弄两面派手法的时候了。”
“俾斯麦先生?什么意思?”夏尔微微有些惊诧。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普鲁士国王陛下即将任命他在法兰克福的代表担任驻法国的大使。”理查德颇为严肃地回答,“可想而知,他一定是踌躇满志,一心想要把法国拉拢到普鲁士人的那一边……”
这真是让人有些惊诧了。
夏尔想了想他所熟知的历史,在那个历史上,俾斯麦确实是成为了驻法国公使,不过那是在1862年,而且只任职了几个月就被调回国担任首相,从此走上了他一生的辉煌道路。
难道这也是因为自己穿越和发迹所带来的变化?应该是的。
我改变了一个伟人的生平史?应该是的。
夏尔突然有一种“我怎么不觉得我这么厉害啊?”的感觉。
“先生?”眼见夏尔突然陷入到了这种奇怪的状态当中,理查德禁不住忧心忡忡地问了,他最怕的就是法国人在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选择普鲁士,而那对奥地利来说就将是莫大的灾难了。
“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自己的意志的。”回过神来的夏尔,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而且有了一种莫名的亢奋,“不管谁做说客都没用,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如果普鲁士试图用武力来胁迫贵国,我将让法国用武力来阻止他们!”
“您此言当真吗?”这个突如其来的承诺实在太过于美妙,以至于理查德一下子不敢相信这是真话。
“十足正确。”夏尔不容置疑地回答,接着,他站了起来,然后直接盯着对方的眼睛,“理查德……我的朋友,事到如今你也看得出来的吧?不管我是用了什么方法,无论是胁迫还是欺骗,还是别的什么,我的宗旨只是在维护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并且促进形成一个伟大的天主教同盟而已,我很高兴在这项伟大的事业当中有你来帮助我。很遗憾,之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这条路我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我绝不会容忍普鲁士,一个可鄙的新教国家,一个满怀恶意的国家对奥地利不利,那将是德意志的灾难也将是欧洲的灾难,而法国将责无旁贷,她将亲自来解决这个灾难,不管谁对我们花言巧语,我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是吗……那就太好了。”理查德也有所触动了。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心话,但是肯这么说,已经是一种表态了。
“先生,如果您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无论您做了别的什么,您依旧将是我国最伟大的朋友之一,我请您明白我这句话的分量。”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了,“也将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么,朋友,我们去干一杯吧。”夏尔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