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倾覆、拿破仑皇帝退位之后,费尔南德王太子最终回到了马德里,加冕成为国王,然而他依旧没有吸取任何教训,他废除了自由派颁布的宪法,然后血腥镇压各地的自由主义者,宣称要在西班牙恢复自己的专制统治。
因为他的一系列倒行逆施,在1822年西班牙各地又再度发生了叛乱,他的王位又岌岌可危。
而这一次,他的运气又来了,这一次法兰西帝国成为了他的新的拯救者。
1821年,拿破仑皇帝死去,因为新君年幼,路易莎皇太后摄政,吕西安-波拿巴亲王担任首相。
因为皇帝的死所造成的政治混乱,这个新的领导集团,一上台就迫切希望树立威望,稳固帝国的统治。
而这时候,陷入到了叛乱当中的西班牙,就成为了帝国施展威望的好材料。
被叛乱搞得焦头烂额的费尔南德七世,忘记了当年的仇恨,恳求法兰西出兵拯救他的王国,而皇太后和首相大人两个人意见一致,下令出兵——而这也是拿破仑战争结束之后,法兰西第一次将自己的军队派出国界作战。
当时法国的出兵惹起了神圣同盟的惊恐,欧洲各国都对法国打破现状的举动十分紧张。
但是,因为这次出兵,是法国应合法国王的请求出兵帮助平乱,神圣同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干涉——毕竟,神圣同盟是最为厌恶叛乱和革命的,他们不能也不想为了法国而破例。
但是他们也集体提出了意见,决不允许法国在西班牙驻军。
在帮助国王平定了叛乱之后,已经得到了威望的皇太后和首相,选择了见好就收,收回了自己的军队,而费尔南德七世则第二次躲过了危机,重新成为了国王。
这次的教训还是没有让国王悔改,他一回到马德里,就继续黑暗的统治,大量反对者被他残杀或者驱逐出境,血腥的屠刀覆盖了整个西班牙。
而这时候,因为西班牙的内乱,南美殖民地也纷纷掀起独立运动,已经无力制止的西班牙政府,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殖民地独立,失去了对南美洲的控制,国家变得更加衰弱。
费尔南德七世还付出了其他的代价——皇太后陛下在平定叛乱的时候,向国王提出,希望让她的儿子,在未来迎娶国王的大女儿,1817年出生的玛丽-路易莎-伊莎贝拉公主。
虽然看上去这只是一个请求,但是当时焦头烂额的国王哪里敢拒绝?再说了他也希望让法兰西继续做自己的靠山,所以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在1832年,已经23岁成年的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以盛大的婚礼,迎娶了小自己八岁的公主,并且让她成为了帝国的皇后。
然而,费尔南德七世给西班牙造成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在残暴无道的统治当中,费尔南德七世先后结了4次婚(3个王后都早早死去),而且没有生出儿子来,只有女儿存世。
为了让自己的女儿继位,在临死之前,费尔南德七世下令废除了波旁王族带到西班牙的王位继承法,让女性可以当西班牙的国王。
1833年他死去,年仅三岁的女儿伊莎贝拉成为了新王伊莎贝拉二世。
他的这个举措,让原本就对王位虎视眈眈的亲王们大为愤怒,在新王登基之后,他的弟弟唐-卡洛斯亲王,马上就发动了叛乱,想要掀翻女王让自己当国王,战争由此开始。
由此可见,费尔南德七世的一整个生活史,就是一部活生生地坑西班牙和西班牙人民的历史,摊上这样的国王,真可谓是西班牙人的大不幸。
但是,以法兰西皇帝的立场来看,他不在乎自己的岳父是个怎样的人渣,相反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小姨子君临西班牙,而不愿意看到一个野心勃勃、狂妄自负的卡洛斯亲王。
在西班牙王太后的请求下,他再次派兵进入西班牙,帮助她平定叛乱,因为各地的叛乱实在太多,所以法兰西军队也多次越过前线,将西班牙当成了自己的练兵场,各国虽然一直都不太高兴,但是最后还是只能默认,法国也在这一次次的试探当中鼓起了信心,他们知道,各国的联合立场都在松动,未来很快就会有分化他们的机会了。
马尔塞夫伯爵也正是因为在西班牙平叛战争当中的表现,被皇帝陛下任命为元帅。
所以,至少在现在,幸运女神还是眷顾着费尔南德七世,他的后裔还在君临西班牙。
“那照您这么说来,西班牙的债券因为有法国的支援,还是很有信用的嘛。”沉默了片刻之后,伯爵又开口了,“唐格拉尔男爵给我推荐的债券还真是好东西了?”
按照常理来判断,法国既然为了支持费尔南德七世和他的女儿已经下了这么多血本,那就肯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持胜利果实。
所以,市场上消息灵通的人士们都认为,法兰西会鼎力支持伊莎贝拉二世,因而西班牙的现政权还是相当稳固的,债券的信用还算是过得去——这就是男爵所说的“有风险,但是风险可控”的精髓了。
然而,对真正消息灵通的人士来说,情况就不是这么美妙了。
而夏尔恰好也就是其中一位。
我该怎么回答他呢?夏尔陷入到了沉思。
最后,他决定小小地出卖一次男爵,用他来博取伯爵的信任。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情况不对吗?”伯爵马上就追问。
“本来是应该按您的推测的,不过……”夏尔抬起头来,摊开了手,“金融家毕竟是金融家,他们没有那么好,明摆着挣大钱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告诉别人呢?”
“那您说其中有什么奥妙呢?”伯爵似乎引起了兴趣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探究地看着夏尔。
“伯爵,我跟您说实话吧——唐格拉尔先生,有钱,有事业,有地位,甚至有爵位,但是他就是个大骗子。”夏尔毫不留情地回答,“按理来说要是过去的时代他已经上了几十次绞架了,可惜,我们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越大的骗子越受人追捧,而最大的骗子可以富比王侯,人人顶礼膜拜……”
“您认为男爵承销的西班牙债券有问题?”伯爵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不是有问题没问题的问题——”夏尔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猛然挥了挥手,“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存在!是空的。”
“唐格拉尔男爵……在市场上兜售假债券?”伯爵坐直了身体,然后冷冷地问。
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凌厉,犹如是抓到了对手要害的剑手一样。
“不能说是假债券,但是跟假的已经差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比假的更加恶劣。”夏尔笑着回答,“那个发债的铁路公司是他让手下办的,差不多就是个空壳,靠着贿赂从西班牙政府手里拿了筑路权,但是什么都没有动,资产和人员都是纸上的,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拿来在法国推销。很多人会被表象所蒙骗,但是我的爷爷在西班牙打过仗,他在那里有朋友有路子,所以早就给我们打听好了——这也是我们对这个债券碰也不碰的原因。”
“原来如此!”伯爵长出了一口气。“那看来这是一个很经典的债券骗局了。他准备先炒高价格,吸引市场上的人追捧债券,然后直接做空,然后放出消息,让那边的手下破产跑路……到时候钱都被他一个人抢走了。”
“是的,虽然并不复杂,但是这种把戏屡试不爽,熟练玩这套把戏的人都发了大财。”夏尔看似不经意地回答,“每次都有人上当,也不知道是太傻了还是太贪心了。谁叫他们一看到西班牙政府、看到唐格拉尔银行的名头就忘乎所以了呢?”
“看来男爵已经把这套把戏玩了很多次了,坑过不少人。”基督山伯爵冷冷地说,然后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空,“真是罪孽深重的人啊,地狱会为他准备一把椅子的。”
“这帮银行家到了地狱也会跟魔鬼推销债券的。”夏尔开了个玩笑,“那么伯爵,现在实情我已经告诉您了,要怎么办,您自己决定吧,我只请您不要跟外面透了风声。”
“谢谢你,夏尔,真的很感谢你。”伯爵收回了思绪,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夏尔,“为了感谢你,我决定在买这个西班牙债券的时候,以你的名义也帮你买一份。”
“嗯?!您还是要买吗?!”夏尔有些吃惊。
“是啊,买,当然要买了。”伯爵恢复了惯常的笑容,“既然我们知道男爵要先做多再做空,那么我们跟着他一起不就行了吗?他这个人是不是好人不重要,我们只要跟着他能挣钱就好了,不对吗?”
“您这么说也有道理……”夏尔想了想,“不过您还是小心一点,跟这种人打交道真的要提防,您不要因小失大,万一到时候本金都没了就麻烦了。”
“对我来说,就算损失几百万,也说不上什么大麻烦,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伯爵以一种出乎夏尔预料的平静态度回答。“你放心,我帮你买的那份,如果赚到了,都是你的,如果真的亏了,那也不用你贴钱,我们就当看了一场好戏就行了。”
“好吧……既然您坚持这样,那我只能谢谢您了。”夏尔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答应了对方的提议,“不过,伯爵,您真的是太慷慨了,这让我一下子倒不知道该怎么答谢您。”
“继续像这段时间以来这样帮助我就行了,真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夏尔。”接着,他又看着夏尔的眼睛,然后突然向他微微颔首。
“真的很感谢你,夏尔,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这番话给了我多大的帮助,我对你感激不尽。”
不过就是说了点内幕消息而已,至于这样吗?
夏尔有些懵然。
不过不管怎么样,看上去他已经赌对了,利用出卖唐格拉尔男爵内幕消息的机会,赢得了伯爵的感激和信任。
既然如此,哪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您放心吧,伯爵。”夏尔笑容满面地对着基督山伯爵回礼,“我会以一直以来的热忱为您服务的,毕竟这是陛下的命令,而且我也非常钦佩您这样的人。”
光是看着他这么毕恭毕敬的外表,又有谁会相信,这个少年人现在正已经找了一群密探,正有条不紊地准备掀开伯爵的底呢?
终究我会知道为什么的。
少年慢条斯理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