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些同门心中各有想法,但都不曾宣之于口。
倒是蔺书岳突然轻笑一声,“你们竟半点不担心,接下来事情可没那么好办了。”
景纯能有办法暂时硬扛几位太上长老的攻击,但恐怕这等手段也不能无限制地使用,那几位太上长老活了这么多年,总有些绝招,再加上剑宗大阵若是倾尽全力……恐怕景纯是敌不过的。
凌云起眸光有些恍惚,忽然想到许多年前,他亲手将师妹关入水狱,结果师妹在被刺杀过后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便是在当年那样突然的情况下,她都能顺利脱身,更何况是现在呢?
他收回了缥缈的思绪,淡淡道:“看着吧,恐怕她还未尽兴呢。”
林昭行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然而凌云起却再不说一字。
墨天微的几句话皆是发自真心,然而这世上往往实话才最伤人,修源剑仙原本便十分愤怒,此时更是感觉无可忍耐,厉声道:“难不成欺师灭祖,竟不是大错了?你有何面目自称正道中人!”
“随你们怎么说。”墨天微一脸无所谓与无所畏惧,“正道中人……我早几百年前就不这么自称了。”
“正道,魔道,邪道,与我有何关联,我只走我之道,逍遥之道。”
“你!”
修源剑仙被她这态度一噎,也知道到了她这个境界,若是认定了的事情,便不会轻易为外人动摇,用道德伦理来约束他们……基本没用。
若是换了以前,他早就出手了,不会说这些废话,然而……他早些年在与清晏魔主的斗法之中受了重创,费了无数心力,才让第八次散仙劫稍稍延后一些,好等他伤势恢复,再辅以太虚返魂丹相助,便能顺利渡过——此时,却是不宜出手。
而且,他如今真身不在剑宗,无法轻易从沧澜玄天大阵中脱身,凭这一道化身,恐怕无法拿下墨景纯。
德卿剑仙亦知晓修源剑仙如今的为难,她深深吸了口气,便要站出来,擒下墨天微——若不如此,剑宗今日便真真是颜面扫地。
然而他们都未料想到的是,墨天微又开口了:“灵星峰毁了又如何?你们沧澜界的正道都快毁灭了。”
在场众人:“……”
不是,景纯剑尊您今天是真的不打算善了了,这嘲讽接二连三的,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便是一再不愿与墨天微敌对的德卿剑仙此时脸色也已经难看至极,她手中光芒一闪,一柄长剑浮现而出,带着凛冽的杀意,“景纯,你与灵星峰之间恩怨深重,却不能因此辱及整个沧澜界正道。”
墨天微却好似没有察觉到那杀意一般,淡定道:“我说错了么?如今沧澜界的局势如何,你们比我更清楚。你们便是搜集再多资源,建出再强的阵法,也毫无意义。”
这里是魔界通道连接的世界,或许等不久之后便会迎来真魔降临,到时候沧澜界又岂会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德卿剑仙又一次无话可说。
她其实很想说,他们维持如今的情况,已是竭尽全力,然而她说不出口——好似这般说了,他们就再一次服软了,尽管……
墨景纯讽刺的,便是他们这种明明已经快活不下去,却还死犟着不想想其他办法的态度吧。
可沧澜界都被封锁了,他们又有何办法?
德卿剑仙突然一愣。
如果没记错的话,墨景纯离开剑宗之后便极少回沧澜界,而魔界通道开启的那段时间……她应该是不在沧澜界的!
沧澜界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被封锁!
所以,她是怎么在这时候出现在沧澜界的?
一个想法瞬间压过了德卿剑仙心中所有的愤怒,她双眸明亮,“你怎会在沧澜界?你有办法离开沧澜界?”
墨天微但笑不语。
若只是毁灭灵星峰,等她离开之后,剑宗照样能重立灵星峰——无心天书虽然被毁了,但是剑宗定然有《无心天书》的传功玉简,再寻传人也是轻而易举。
她要做的,不是毁了一座灵星峰发泄怒火,而是让这一脉传承彻底断绝!
德卿剑仙还想说什么,修源剑仙突然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自己则是将目光转向墨天微:“你想如何?”
墨天微道:“不是我想如何,而是剑宗想要如何——你也不必说得如此隐晦,我现身于此的消息,恐怕各宗都已经收到了,德卿剑仙能想到的,他们也不会猜不出。”
修源剑仙让德卿剑仙别说话,不就是暂时不想将墨天微手上可能有着离开沧澜界之法的消息泄露出去么?
如果让其他宗门知道了此事,他们与墨天微又没有什么仇怨,立刻便会将她奉为座上宾,而那时候剑宗的处境……
但墨天微揭穿了他的想法,修源剑仙便也知道自己这是枉做小人了。
墨天微又不是蠢货,怎么会不知道怎样才对她有利,不会不留下后手,他就算现在能将人控制在手中,也会立刻引来其他宗门的怒火——倒还不如合作。
灵光一闪,修源剑仙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若墨天微真的与剑宗有过不去的仇怨,自然不会泄露此事,而是在毁灭灵星峰后便离开,独自——或是带着沧澜界其他正道宗门离开,将剑宗扔在沧澜界等死。
但她现在还在这里,而且并不避讳提起此事,自然说明她还是不希望剑宗给沧澜界陪葬,可以带剑宗离开——只需要,剑宗付出一定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墨天微也已经说过了。
修源剑仙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为了剑宗的未来,他必须要答应墨天微的条件,永远不再设立灵星峰,不再传承《无心天书》,但这并不单单只是少了一脉传承的事情!
这更关乎剑宗的颜面,若他答应下来,宗门弟子虽然都能理解,但心中也一定会对宗门产生怀疑——而这对任何宗门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知道他早晚会做出选择,然而正是选择的过程,让他痛苦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