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卫小姐,比那日书房初见,更显娇艳动人啊!”雍王笑道。
书房初见……好个书房初见啊!卫雁心底控诉着,父亲,你到底当女儿是什么?
“殿下请自重。“卫雁连连后退,走到门边,欲推门出去,却听雍王说道:“卫小姐是聪明人,你该知道,本王还没有命你出去呢!”
“殿下与我还有什么可说?卫雁的命运,恐怕早已注定!”卫雁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有些发抖。她再骄傲,终究也只是个小女人,她会愤怒、会恐惧,会失望、会伤心。一直以来,生活在父亲的纵容、他人的奉承之中,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的命运,其实从来都不是自己在掌握。父亲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嫁人、甚至让她死!更遑论,面前这名男子,天潢贵胄,辅朝摄政,握有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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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的生杀大权!
他说的没错,他不让她走,她就不能走。
卫雁攥住自己的袖口,立在门旁,背对着雍王宇文睿。
她的背脊挺直,乌黑的发披在肩头,镶嵌绿松石的银簪散发着幽光。刻意打扮过的她,不同于那日书房中弹琵琶的洒脱自在,绯色半臂襦裙,垂挂着的嵌了珠玉的丝绦,将细腰紧紧束住的刺绣云纹衣带,耳旁摇晃着的翠玉耳环……无不衬托着她作为一名世家小姐,该有的华贵雍容。
宇文睿起身,走近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上,“卫小姐,你弹琵琶的样子,很美。惊鸿一瞥,令人难以忘却。本王已近而立之年,早非那容易动情的无知小子,对你,有些例外,……今日,当面见一见你,发觉你不只美貌,也很聪慧。本王很欣慰,这一趟本王没有白来。你父亲说的没错,也许,你的确比其他人都更有资格,留在本王身边。”
宇文睿的话令卫雁心惊肉跳,她猛然转过身去,背靠在门板上,紧张地喘息着:“殿下!殿下!不管父亲答允了您什么,现在,我仍是卫府小姐!请您,请您让我离开。”
宇文睿叹息一声,眸光温柔,“卫小姐,本王何尝愿意以势迫人。如果可以,本王也希望,能够先得到你的芳心。可是——”他停顿片刻,又是一叹,“本王似乎等不及那一日的到来,父王正为本王谋划,决定让本王纳一个外戚之女为侧妃。可此刻,本王已经认定,你才是最合适的侧妃人选!”
卫雁嘴角牵出一抹苦笑,侧妃,不就是妾么?
她自嘲地想道:在父亲心目中,她这个女儿,只配做一个妾侍?原以为父爱如山,可给她一世安稳,到头来,不过是权谋利用、摆布出卖!
“本王如此看重你,难道,你还不愿意么?”宇文睿声音柔和,但眼中,却有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是,我不愿!也不甘心!”
明知不能拒绝,无从选择,可她仍倔强地,讥讽道:“雍王殿下垂青,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幸运。可我不愿,我不做妾!”
“殿下若真看重我,又岂会如此不顾我的脸面,将我禁在此处?又岂会以妾位相聘,折辱于我?卫雁虽人微言轻,但也知道,殿下对我,不过是一种权谋。您需要我父亲的支持,而我父亲,将我放在您的身边,也能求得一份安心!卫雁深知自己在其中所扮,是何种角色!”
卫雁敛容一礼:“殿下没有别的吩咐,请容臣女告退!”
说完,她打开门,昂首走了出去。
耀眼的阳光倾泻而来,将她笼罩在光晕之中,可她遍体生寒,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她强自镇定,走出好一大段路,方惊觉,自己竟走进了一片林中。
举目望去,见一双人影,左闪右躲,掩在一颗古树之后,碧色一抹裙角,已足够卫雁认出,那是何人。
无意窥探他人隐私,卫雁转身往回走。她走得很慢,一面走,一面思索:祖母有意引我去见雍王,她定不会真在隔壁听住持讲经。此时若要乱走,难保不再撞见雍王……
她打定主意,不再去往厢房,而是向左而行,径自出了寺门。
第二天,裴夫人带着儿子,备了厚礼,说是要求娶卫姜。
本是喜事,但不知为何,卫东康大发雷霆,扬言要亲手扼死了庶女!
卫雁疾步走入主院,远远就听见卫东康暴怒的声音:“孽障!想我一世清名,竟毁在你手里!”迈步入内,一本佛经打在她耳旁的门框上,卫东康怒喝:“不知羞耻的东西!”
卫姜满脸是泪,跪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额上还有血污。
卫雁连忙上前,将手帕按在她额头上,转回头,向父亲道:“父亲请息怒。”
“如何息怒?你走开,莫叫这个不知羞耻、私会男人的东西带坏了你!”
卫东康的话,让卫雁一怔。裴夫人的脸色讪讪地,“卫大人,您别动怒。都怪我这个不孝子,是他的错!两个孩子各自有意,原是一桩美事,卫大人大人大量,就成全了他们吧!”
崔氏也劝道:“老爷原本就嘱咐妾身,为姜娘寻个合适的人家,如今事已至此,不如……”“哼!”卫东康冷哼一声,还欲再骂,却听卫雁高声问道:“卫姜,你心悦此人?”
卫姜恨道:“呸!我就是瞎了眼,也不会心悦这等猥琐之辈!父亲不许我申辩,只听他片面之词,帮着外人,冤我名誉!”
卫雁起身,行礼道,“女儿自知身份,不敢忤逆父亲,但姜娘如此赌咒,为何父亲不肯听她一言?”
卫东康别过头去,气呼呼地不再言语。就听卫姜哭道:“昨日进香,我根本没跟他去林子里私会!我不知为何他身上会有我的手帕、玉簪。那根本不是什么定情信物,我没有送过这些东西给他!自我进入房门,父亲就气冲冲地问我,这些东西是不是我的,我一应下,就劈头盖脸地打骂……”
“你这孩子,就是怕受责骂,也不能这样撇清自己,这不是叫我家清儿伤心么?”裴夫人打断了卫姜的话,一脸不悦。
“敢问裴夫人,”卫雁上前一步,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他二人私会之时,您可在场?”
裴夫人掩嘴笑道:“这哪会?孩子们害羞,怎么会当着我的面儿……”
“那就是了!您没亲眼瞧见,又怎么就能确定,他们是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了呢?”
“这,我家清儿告诉我了呀!”
“可我妹妹卫姜,也告诉我说,她没有!”卫雁一步不让,盯视着裴夫人,“我妹妹若对令公子有情,因何不肯顺势应承、得偿心愿?”
“哎哟,雁娘,这就是你不懂了。”裴夫人笑道,“姜娘脸皮薄,羞于承认,信口乱说,也是有的。这可做不得数。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呀,你一个未嫁闺女,是不便在此插嘴的。”
“裴夫人说的是,”卫雁笑道,“晚辈过后会向家中长辈们及夫人您好生赔罪。但裴夫人,晚辈乃是当日之见证者,我妹卫姜,虽与表妹凝娟先行去了后山树林,但半途折返,一直与我在一起。寸步不离!”
“你说谎!”地上跪着的裴德清忍不住张口嚷嚷,“姜儿妹妹与我在一处,各自支开了旁人,连随从都不带,又岂会同你一起?”
“裴公子,这就奇怪了,为何大家就该独独信你一人之词?我与妹妹两人,说的话就都不作数?”
“有证人!有证人!”裴夫人突然想起什么,眸光一亮,“叫凝娟来,这事,凝娟知道的啊!”
卫东康脸色更是难看,家丑外扬,多么丢脸啊!他气得别过头去,闭着眼睛,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崔氏的人很快唤来了崔凝娟,她朝屋内众人行了礼,裴德清迫不及待地嚷道:“娟表妹,你快告诉他们,你昨日在林子里,有没有瞧见我和姜儿妹妹?”
崔凝娟颇为羞涩:“这……表哥,当着长辈们的面呢,你怎么就给说了出来啊……”
裴夫人和裴德清均笑了,裴德清连连拱手:“好表妹,亏得有你,证明我不是那信口胡说之人!”
卫东康忽地从椅上站起,掀了袍子就想走出门去。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父亲请留步!”卫雁毫不慌乱,她走到崔凝娟身旁,“表妹,你瞧见了卫姜,为何没有瞧见我?你在树林里,一棵香樟树下,你的绿裙子,还被断枝勾住了……我瞧见了你,你怎么会瞧不见我呢?”
崔凝娟霎时面色一白,怎么会,被她撞见?那时,她拿着卫姜的手帕和发簪,亲手交给了……
她立时变得慌乱“也许……也许是我,没看清楚……”
裴德清立时急了:“胡说!这……这怎么可能?”
“裴公子,”卫雁笑道,“别急呀,小心吓着了我的凝娟表妹。人家说没看清楚,你也不能强迫人家说谎呀。”
裴夫人横了儿子一眼,向崔凝娟道:“好孩子,你别理你表哥,你好好想想,真的没看清楚么?”
手里的帕子都要被自己绞碎了,崔凝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说什么才好。
“裴夫人,表妹不能做人证。可晚辈却有人证!”卫雁斩钉截铁地道。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将目光定在卫雁身上,只听她一字一顿地道:“裴夫人说我不在那处,可我不在那处,又在何处?我在哪里,和谁在一起,父亲和祖母,最是清楚!”
“你胡……”裴德清欲要驳斥,却听卫东康一声断喝:“雁娘,你说什么!”
“父亲,”卫雁笑颜如花,轻声说道,“父亲您知道我在哪?对不对?而且,女儿的去处,是父亲和祖母亲自安排,对吗?”
“你……”卫东康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你这孩子……”
“父亲,难道要将祖母也请来,说说女儿当日,是不是一直与妹妹在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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