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受巨剑冲击,脉内真气如沸,似将破体,然而源源不绝的力量终究没能打破李寒阳的铁壁防御--虽然就形式而言更像攻击--压倒风篁、聂雨色,乃至任逐流等高手的碧火真气,令耿照无数次挫败强敌、逆转得胜的内家至高玄功,在鼎天钧剑之前变得不堪一击,此刻他更需要冷静沉着。好不容易收摄心神,强抑下体内狂躁的兽血,耿照勉力抬头,不由得一悚。
李寒阳依旧单手提剑,眉眼低垂,半人多高的千钧巨剑在他手里举重若轻,肩臂肌肉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两鬓夹霜的初老游侠平举大剑,剑尖直指,左臂横拦,掌心微张,势如耙风梳云。双足足尖一朝前、一向侧,后脚脚跟与前脚脚弓相对,距离不过尺许,略呈丁字步。
他这么一站,顿如渊渟岳立,傲岸挺拔,散发慑人气势。耿照于武学之理所知有限,却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与野兽本能,看出丁字步不利移动,直觉便要抢攻。
蓦地李寒阳一抬眼,连成一线的剑尖与足尖自纵轴无限延伸,剑形在耿照眼中变得极长极巨,倏忽穿过三丈的距离,快疾无声地搠入少年的胸膛--
虽是幻象,钢铁贯穿身躯的感觉却异常真实,耿照身子一晃,嘴角溢红,想起李寒阳与黑衣怪客在二十五间园外的对峙。
当时双方动也不动,但周遭气滞如凝,连呼吸也有些费力,看来非是高手对决威压迫人这么简单,两人必定进行着一场肉眼难见、毫不亚于实剑铿击的激烈交锋。(他的眼光也能杀人!)念头闪过,耿照更不犹豫,忙一个空心筋斗翻了开去,落地时瞥见李寒阳身剑略转,足尖与剑尖连成的轴线再次穿过他落脚的地面。
目光稍与之一触,胸口又是一阵血沸,如遭巨剑擘开,剧痛直透脊骨。这回他总算会过意来:“翻腾的动作太大,不及移目!”脚步错落,连变几个方位,使的却是明栈雪所授的天罗香身法。
他刻意回避李寒阳的视线,首眼藏于袖臂之间,加上诡异莫测的“悬网游墙”之术,翻搅的衣影间拖曳着一抹血目异光,飘忽难定,说不出的阴森怕人。
李寒阳暗赞:“应变快绝,的是人才!可惜满眼红躁,已呈走火入魔之象。”巨剑一挥,大喝道:“妖邪异术,岂能胜正!”
耿照被一喝回神,踉跄两步,目光对上南陵诸游侠之首,瞬间仿佛有无数剑影飙来,封住了前后左右,巨剑幻象三度贯体,喉头骤甜,仰天喷出大口血箭!沐、聂二少不禁色变,沐云色低喝:“耿兄弟!”
排众越前,正打算冲入场中,李寒阳如电目光扫至,沐云色顿觉周身空间俱被他的视线死锁,更无一处可供腾挪,无论从哪个方位跃出,都不免被巨剑斩落,满腔急切突遭冷水浇熄,不由退了一步,恰被二师兄按住肩膀。
“瞧!”顺着聂雨色尖削的下颔望去,对面人群里也有一条身影停步,身上灰扑扑的大氅逆风激扬,收势不住,倒像他独个儿与旁人吹着不同方向的怪风,模样十分滑稽,却是风篁。
“好厉害的“鼎天剑主”!”沐云色一抹额汗,喃喃说道:“他只用双眼扫了一圈,我却仿佛被他手中之剑斩成两段。这是这是什么武功?”聂雨色淡然道:“他的剑势已然成形,有此能为,半点也不奇怪。”
沐云色想起师父说过,剑练到了极处,精神、肉体会记住出剑的一瞬,即使手中无剑,仍能以剑杀人。
“从前有位将军箭术通神,某日轻装独猎,及至黄昏,见林间踞着一抹虎影,将军凝神张弓,果然一箭射中了老虎,碍于天色渐晚,料想虎尸不虞丢失,打算明日再唤人来抬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