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狩云微笑。”以门主对龙皇的了解,当世恐无哪名大匠比得上。“鬼先生难掩得意。”其实方法出乎意料地简单。
龙皇之殿,须得龙皇开启。寓有天命,何愁帝宫长闭?“语声一落,蓦地轰隆震响,几难稳立。山岩间簌簌落尘,比两人还高的巨岩居然平平移开,露出一个丈余高、可容三人并肩而入的岩洞来,洞内壁上,两排血红色的水精壁灯接连往深处亮去。
然而,却依旧无法一眼到底,可见这条隧道之深,已至山腹中。抵狩云并未被青年的装神弄鬼唬住。
毕竟摸透他的浮夸性格后,遇事先不信七分、再行估量真伪,大抵不会错。老妇人注意到在他“表演”之际,曾一拍腰剑。
而那柄金丝嵌缠的乌鞘虽是精心打造,却无法尽掩山岩开启的瞬间,迸出吞鞘口的那一抹流光。龙皇之殿,须龙皇开启。他若能以此打开机关,有无可能黑蜘蛛的倒戈亦于此有关?“长老,请。”
鬼先生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带笑的得意眼眸,似将老妇人的出神当作了迟疑胆怯。抵狩云定了定神,俯首道:“门主请。”
见鬼先生转身而入,曼移莲步,不疾不徐地跟着走了进去。“我视长老为自己人,故邀长老与我同行,初探此间。”鬼先生继续以言语笼络。抵狩云连陪笑都懒得。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语,却使老妇人浑身一震,差点停下来。“三日之后,在此地召开的七玄大会上,长老要助我一臂之力,夺下盟主的宝座!”
秘道中比蚳狩云想像的要阴凉,这异样的凉意,也可能是来自无比光滑、宛若热刀切牛油般齐整的壁面与地板。
行走之间,她忍不住伸手,以指尖轻触着秘道墙面,若非细滑间微带粗砾的手感,蚳狩云几以为自己走在一截巨大的铜管里,而非自山腹凿出的岩洞。北山石窟已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古老装置,然而相较此间,那可眞是小巫见大巫了。通往山腹深处的秘道,以极其平缓的坡度向上,走起来并不累人。
蚳狩云毫不惧怕秘道里藏有什么机关,若打开山门的关窍果如她所料,乃是悬于鬼先生腰际的那柄乌鞘阔剑,龙皇祭殿即非遭人硬闯,而是以锁钥开启,纵有防备不速之客的陷阱,岂能作用于持钥人身上?
鬼先生似无防备,随意将手搁在柄锷间,跨着兵刃的模样一如既往轻佻,蚳狩云乃七玄有数的大长老,非是初出茅庐的雏儿,不会天眞到相信他这般自居枭雄之人,竟会如此大意轻忽,即非试探,鬼先生定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才敢解她周身封禁,不带心腹从人,孤身同入险地。
况且,即便一颗心都在鬼先生腰际的锋器上,蚳狩云仍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并未漏了一缕若有似无的微弱声息,以偌大定力,抑住停步回头的冲动,始终不紧不慢跟着,如行于冷炉谷的庭阁间,从容自若,并未折了主人家的气度。
橙金色的璀璨壁灯终至尽处。鬼先生停在一座高约九尺、宽约三人的长方门洞前。仅稍慢些个,蚳狩云的目光越过黑袍青年颀长的身形,见秘道尽头竟是个深陷的半圆形广场,穹顶挑高,抬头亦不见得极廓。
眯眼片刻,依稀辨出圆凹的边弧,才明白这广场的穹顶不但凿成凹陷的圆球状,且打磨光滑,半圆的弧面近乎完美,极目四眺,居然没一条铁骑突出的硬直线条,彷佛无有边际。
山腹毕竟有其笥容,其中造物亦不能无穷无尽,凝目半晌,终究还是辨得出圆穹的极限,由最高处下至广场底部,目测超过十丈,广场底面的纵深也差不多是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