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男子,倚门而入“啪!”一声摔上白布长台,怡然道:“居然还有气,交给你了。”
颇遗憾似的,透出面具的低哑嗓音带着一抹明显至极的笑意,听得人无比恼火。巫峡猿戴着空林夜鬼的面具,在三乘论法上大闹一场,几乎酿成巨灾,虽说是权舆的意思、与他个人好恶无关,毕竟是坏了古木鸢之事。
这般刻意刁难,往后不知还有多少,端看古木鸢的气量,眼下也只能咬牙隐忍。激怒忿忿不平的雄狮,本是世间至愚,他不会犯这样的错。台上的男子尽管肌肉贲起,仍看得出腰窄肩削,四肢修长,只是他全身血液似将沸滚,通体赤红、青筋浮露,肌肤表面渗出血点,不住冒着氤氲白雾。
纵使古木鸢内力深厚,也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抛落卧台,肘臂的衣布上烟缕丝窜,彷佛为烧热的铜斗所炙,空气中隐隐嗅得棉絮焦卷的气味。
男子发泛金红,宛若炙铁,由前额垂落,覆住了大半张面孔,与怪异的赤红肤色、纠劲昂藏的雄躯一衬,犹如画中走出的明王菩萨。巫峡猿揭开他的额发,检视瞳孔呼吸,却见赤发之下,露出的非是明王愤怒之相。
而是焦岸亭崔家的五公子崔滩月。崔滩月双目紧闭、剑眉深锁,脸现痛苦之色,较旬前更瘦削棱峭的面庞明显立体许多,不复见书生柔弱,更多添几分冷峻煞气,与在越浦时判若两人。
巫峡猿俐落地检査了呼吸心跳,见无大碍,转而将重点放在他脐间。原木应该足川陷皱起的脐眼,如今已为。
片薄而光滑的皮肤所取代,皮下透着一团鸡蛋大小的红炽光芒,将肌肤映成鲜血般的赤色。崔艳月赤裸的上半身,本就拥有几近完美的肌肉线条,兼具劲力与美感。
然而,不见了脱离母体便即留下的肚脐,却让这副身躯透着一股人工造物的异样,彷佛以质地致密的沉檀一类精雕细磨而成,总之就不像是人。巫峡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枚取自钧天九剑之一“映日朱阳”剑首的火元之精植入他体内。
须知脐眼与人体十二正经相连,内通五脏六腑,关乎全身气血,牵一发而动全身,故有“脐为五脏六腑之本,元气归藏之根”的说法,是铁布衫一类横练功夫的罩门。
要在此处动刀,直与杀人无异,全赖巫峡猿一双巧手,方能成功。火元之精入体后,奇石所蕴的火属之力由脐中散入经脉,彻底改造了崔艳月的身体。
然而此非天功,不能无端自成,除崔滩月天赋异禀,耐得住火元之力流窜全身,未被焦灼致死外,巫峡猿早在三年前,即利用各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铺以各种奇药,悄悄增益、补强崔ii月的体质,是以他屡遭赤炼堂之人拳打脚踢,扔入河中,数日后又能毫发无伤地现身越浦街头,一切其来有自。
这种在人身内植入异石、藉以获得力量的方法,得自权舆所授之古卷译本。似乎在遥远的古纪时代,人们能藉由植异兽齿鳞、奇石异矿入体,进而获得力量,巫峡猿本以为是像服散一类的无稽之谈,合该戏弄愚人,深入研究后才发现其中大有文章,乃至得到启发,想出运用火元之精的方法。
但身子熬过火元之精的熔炼,不代表能从源始秘穹存活下来。巫峡猿顾不得一旁虎视眈眈的古木鸢,单掌按上崔鼸月的胸口膻中,右手食指凌空倏点,继而四指撩动,如拨琴弦,崔鼸月上半身的各处穴位次第下陷,宛若一具活生生的乐器,突然“啊”的一声睁眼开声,浑身剧颤,眼口之中,似都有火光燎动,乍现倏隐。
巫峡猿双掌轻击他两额太阳穴,圆胖的身子一翻,轻飘飘一掌印上他头顶百会穴,崔鼸月绷紧的身躯一松,闭目斜颈,像睡着了似的,发出匀细的轻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