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预言”相参照,他终于明白独孤弋早他一步发现的是什么。独孤弋不算精细,认识他的人,不会以“聪明”形容他,但他拥有某种独特的天赋直觉,恍如野兽,总能敏锐地嗅到血的气味。这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异人传授两人武功兵法,寄望他们做的,并非争盟争霸一统天下,秋拭水向他们揭示的“预言”进一步肯定了这个方向:精兵猛将,是为了更可怕的敌人准备的。
两个数千年来不断争斗的阵营,一在明,一在暗只是有人误导了他俩,将事情扭转至全然不同的方向。若独孤弋的死非是天劫,而是人力所为,甚至是一桩精密已极的阴谋,那么致死的导火线,绝对是因为他太过接近眞相。
从京城近郊的天雷往回推,在浮鼎山庄内捧剑喃喃的这一幕,就是命运转折的关键点。“他说了什么无法听见么?”老人问。少女摇摇头。
“飞廉珠里的,就这么多了。但我分析了他开声瞬间的嘴型、喉头滚动的幅度,再结合其他线索,已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老人疏眉一轩。“人名?”
“是地名。”秋霜洁垂敛美阵,静静说道:“氓山招贤亭。他是这样说的。”萧谏纸静默片刻。
忽然仰头大笑,虚境中声动十里,恍若惊雷。“果然是你”老人瘦颔一收,目中精光暴绽:“殷横野!”
耿照不仅没时间,怕连行动自如的空间也极有限。整座冷炉谷中,仅望天葬及其下的深潭秘道,是黑蜘蛛无法靠近、绝对安全之处。
他服食血照精元后,身子尽复旧观不说,功力亦有突破,即遇黑蜘蛛拦路,要打要逃,自信皆非难事。只是若教鬼先生知晓,手上的染红霞便是现成的人质,届时角色互易,重演半琴天宫里的惨剧,休说报仇雪恨,这回绝对有死无生,永无翻身之日。
同样的错误,耿照不会再犯第二次。当日与黄缨连手,以蛆狩云为钓饵,诱出藏身暗处的明栈雪,实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之所以一试,除明栈雪武功绝强、心计极深,要从内部瓦解鬼先生,绝对是无可挑剔的强助外,耿照赌的是她身上的天罗经。
姥姥虽未明说,但依言语间泄露的蛛丝马迹推断,历代天罗香首脑送与黑蜘蛛的那份血誓,若非藏在天罗经里,即是经书的一部份,当年冷炉谷大变,明栈雪乘乱出谷,现今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与身怀此经脱不了干系。
黑蜘蛛放行,不代表放弃监视明姑娘的一举一动,然而,由鬼先生于此一无所知,几可确定:无论鬼先生用了什么法子收买禁道,于这群神秘的黒蜘蛛,这份协议并未高过天罗经内的血誓。
否则,以鬼先生的精细毒辣,知有明栈雪这号人物潜伏左近,岂能倾金环谷与天罗香的精英而出,放心搞捞什子七玄大会?
离明姑娘越近,就越安全。这是耿照从黄缨身上归纳而得,方有当曰之举。为引强援,耿照不得不正视明姑娘抛出的谜题,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她的藏身处。
“不如我帮你找好了?”前日送膳时,黄缨自告奋勇。“你们俩现下哪儿都去不了,半琴天宫内我人面熟,你给我说说她生得什么模样,就算没找着,总能有其他人看见。”耿照苦笑。
“你会这么问,代表没见过她。明姑娘生得极美,见过肯定不忘,况且她武功高出我一截不止”现在就未必了。他迟疑了一下,想来就跟老唤她“明姑娘”一样,都是习惯,一下子改不了。“眞想藏起来,谁也找不着。”
黄缨柳眉一挑,笑容险恶,伸出幼嫩白皙的食指尖,往笼中一比。“比她还漂亮?”背转身子捧着炙牛肉的苏合熏依旧细嚼慢咽,看似波澜不惊,发际却动了一动,想是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