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今天也难得地换下了她的运动服,郑重地穿着一件大襟右衽交领宽袍,黑色云锦底、大红流云纹,这是贺家山南国雕漆传承人出席正式场合的服饰。她人矮,穿这种传统服饰更显得年纪小,好在萧大魔王气势足,昂着头站在人群最前方领头香、受李坪等人的拜师礼,毫无怯场之意。
贺娟和贺小雪这两个真正的贺家人只能站在边上,甚至得排在萧晨的一干大弟子之后。贺小雪还好,贺娟脸色一早起就是黑的,萧晨在那里拜山、拜祖、训徒,她挨着贺小雪不住地叨叨:"来了五个,一个都不分给我,这太不像话了吧?你再这样纵着她,早晚咱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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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咱们两个都被她扫地出门!"
"贺工,"贺小雪望着萧晨、嘴里冷冷地对姑妈说着话,"人一上山我就问过了,没有一个肯拜你。"
贺娟一愣、脸色更难看,贺小雪却毫不留情面的继续说:"说到底,贺家山的招牌是萧晨。你没能力打败她,就乖乖顺着她。最重要的永远是南国雕漆,个人情绪自己管理好。"
在红豆鎏金漆的配方没有到手之前,贺家山存亡都在萧晨的一念之间。这个道理、贺小雪在姐姐死后就已经想明白了。
"咳……"贺娟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指着那边递电锯的依彤说,"哎?戚鹤尧还真的被罚了?"
罚个鬼!贺小雪冷笑,别人以讹传讹、她心里清楚得很,戚鹤尧是萧晨最喜欢也最像她的徒弟,要不是他不肯、萧晨早把传承人给他了,怎么可能是因为偷师惩罚他,昨晚那两个人回来时的动静,分明是戚鹤尧在跟萧晨赌气。
贺家姑侄两人在这里嘀咕的同时,萧晨那边祭祖拜师已经完成了。萧晨不喜欢形式化太重,基本礼仪到位就让李坪他们站起来听她训话。
"你们上山来都是为了学手艺,除了李坪是髹漆工,其他人以前都是雕刻的下手是吧?在这里,之前学的手艺都得忘记。第一年你们把每道工序都学一遍,第二年的时候可以选自己感兴趣的着重学。"萧晨指着每道工序上的师兄师姐们给新人认识,"他们都会带你们,但主要时间还是我教你们。你们的档案我都看过了,年纪都跟我差不多--你们两位还比我大两岁。以后私下相处、大家随意。"
"但是,进了工棚、一定要绷紧了弦。在工棚里、我绝不跟任何人谈面子和交情。"萧晨说规矩的时候非常认真,甚至是真挚的,一句一句慢慢地跟他们说得清楚:"你们或多或少都有过从业经验,专业上的事,今后我慢慢教你们。今天只说一件事--"
裴知和司空良到的时候,就听到这里,听到人群之中萧晨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说着:"贺家山上除了贺工和她两个徒弟所在的五号工棚,一到四号工棚内没有任何机器,连荫房里也没有温度控制机,天气干就多刷一遍漆、潮湿就多等几天,推磨、烫蜡这些也全部是手工完成。我们贺家山没有外包合作厂,制作木胎的木材、进山自己砍--用斧头,七月份割漆、自己去--我领头。"
李坪弱弱地举起手,"师父,请问……"
"没关系,你说。"萧晨鼓励地对他点点头。
"什么都自己手工做吗?那像熟桐油呢?"熟桐油是配罩漆用的,要用明火熬制,非常麻烦也非常脏臭,一般都是向专业的厂家购买。
可贺家山显然不是。萧晨微微一笑,没有责怪李坪,她语气平静地说:"在贺家山上,要学会制胎就先学会木匠,要学会配漆就先做漆农。不要害怕慢,雕漆、本来就是沉淀时间的艺术品。"
静静站着的人群里,瘦弱矮小的女孩子高高举起手,裴知看到她手指上垂下来一枚剔红印章,经过历史沉淀的红夺人心魄,在她白净的手掌心里耀眼醒目。那印章一现身、萧晨的声音都高亮了几分:"这是我们贺家山南国雕漆的印,三百三十五年前它印在贺家山为皇家做的雕漆物件上,三百三十五年之后,也只有不逊于御用贡品级别手艺的南国雕漆,才能印上这个印、堂堂正正从贺家山交付出去!否则的话……"
萧晨从依彤手里接过她的电锯、同样高高举起:"这是一到四号工棚里唯一的机器,没有资格印南国雕漆印的作品、全都从它手下过。"
萧晨手指轻拨,电锯"日……"地启动,齿轮在升起的朝阳下疯狂咆哮转动。
裴知身旁的司空良咽了口口水,有些想回家、改日再来,他偷眼看向他哥--咦?哥哥你为什么在笑?而且为什么要用这么欣赏的目光看着一把电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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