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文官什么的倒还好说,可武将在外征战,若是后方的家中父母出了不测,可就叫人难办了。他们总不能以此为借口,让敌人暂且退兵,待过上两三年后再重新开战吧?
于是,善于变通的朝廷就有了夺情一说。所谓夺情,就是夺走人之常情,让武将暂时不回去尽孝而先为国尽忠。直到战事结束之后,再回乡为父母尽孝。而这一举措在沿袭之下,渐渐也就被文官们给继承了过去,连他们也有了在父母去世后继续留在任上的可能。
当然,这种做法是很被天下读书人所诟病的。在以孝道治天下的人看来,这种连父母去世都不肯致哀的家伙肯定不是个好人,更当不好官。这一点,在大明成化朝的内阁大学士刘吉的身上更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这位刘大人本身并无大错,但就是因为恋栈权位,在父亲去世后依然在位,接受了皇帝的夺情诏旨而为人所诟病,甚至声名狼藉。
但真要说起来,这一做法也不是说不行。直到正德朝出了一个杨廷和,他居然在内阁首辅位上一听父亲去世便卸去一切官职,不顾皇帝的百般挽留而径直回了家乡四川。直到服满二十七个月的丧后,方才重新入朝为官。
杨廷和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都是名满天下的著名人物,有了他这个表率立在跟前,朝中那些官员自然自不敢打夺情这个念头了。就是皇帝,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也不敢下旨夺情,因为这么做了也不会有什么效果,没人敢说自己对朝廷的重要性比当时的杨廷和还多,谁也没那么厚的脸皮。
正因如此,到了万历朝的现在,无论是朝臣还是皇帝,对夺情一说都不是太多想,也不觉着张居正会接受夺情。
当万历把自己的这一份顾虑道出来后,就是太后也觉着有些为难了。有表率在前,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张居正来说,压力都很是不小哪。
但李太后却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至少这几年里,皇帝依然少不了张居正的扶持,所以她便皱着眉头道:“皇帝所考虑的也不无道理。不过,如今的朝局比之武宗时应该颇有不如的,那时朝中尚有杨一清等名臣坐镇,杨廷和便是暂且归乡也不算什么。可现在,朝廷可真少不得张师傅坐镇哪。”
即便心里再是不愿,万历也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事实,自己还拿不下如此重担,还少不了张居正的辅佐哪。可眼下的难题,却依然摆在面前,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母后,即便如此,我们能怎么做呢?”
“办法总是有的,就看皇儿你肯不肯这么做了。”李太后说着,却是一顿,又有些担心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母后请说。儿臣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赌气的孩子了,知道事情的轻重。”
“那便是帮张师傅承担一些非议和骂名了。就由你以天子的身份,下明旨请张师傅夺情,让天下人知道,是我们天家离不得张师傅,而不是他不想为父尽孝。”李太后迅速道出了自己的意思。
万历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不是太确信地问道:“母后,光这样可行么?”
“一次两次自然不成。但只要张师傅推让一次,你就再下一道旨意,直到让天下人都清楚张师傅是被你逼得做出如此决定后,他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李太后说着,又有些顾虑地看了儿子一眼,深怕他会拒绝。
但这一回,万历倒没叫她失望,虽然略微皱了下眉头,他还是点头道:“这倒也不算什么。朕可以命人下旨,希望张师傅他能听从朕挽留的意思吧。”
“只要皇儿你的心意足够诚恳,张师傅他一定会为你留下来的。”李太后很有信心地道。
接着娘俩又说了会儿闲话,万历这才告辞离开。不过在走出慈宁宫后,皇帝的脸上却又蒙上了一层阴郁之色。他虽然现在是离不得张居正,但却也知道一旦事情真照母亲说的做了,张居正在官场中的威望将达到顶峰,到时候,自己就更难拿到想要的权势了。
“我该怎么办?是该索性放他走,还是照母后的意思去办?这满朝上下,就没一个真心为朕着想的人么?都说天子是孤家寡人,朕难道也逃不脱这一现状?”皇帝神色越来越是难看,但突然,一个身影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不,还有一人他会为朕着想,朕该问问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