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天擦黑时,杨震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作为如今北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之一,手握锦衣卫这个可怕的特务机构大权,又深得皇帝信任的杨震自然不可能依旧住在之前那处已略显局促的院落之中。
如今的杨府早已到了另一处更加气派与宽大的七进大院之中,那是天子所赐的一处大宅院子,周围的邻居也都是朝中高官显贵。当然,以杨震的特殊身份,与这些邻居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很亲密的,双方不过是点头之交。
不变的,是府上的诸多下人。杨震并没有因为身份的不断提高就换了他们,故而他们对自家老爷那也是相当忠心。对了,之前的那处院落,此时已成了兄长杨晨的宅邸,所以依然挂着杨府的匾额,不过却是工部郎中杨晨大人的府邸——他在三年里也有所进,成了地位只在侍郎之下的郎中。
虽然兄弟二人不再住在一起,但双方的情谊却并未因此变薄,两家人总是互相走动。已经娶亲生子的杨晨时不时也会带了妻儿过来小聚一番,比如今日,杨震刚到家门前一落马,管事就笑着上前禀报道:“老爷终于回来了,大爷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哦?大哥来了么?”直到这个时候,有些簇着眉头的杨震才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来。那管事看他如此模样,不觉犯起了嘀咕:“老爷这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么,怎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身为下人,他自然是不敢当面问自家老爷的,只能尽量的小心伺候。
穿过比之前要大了不止一倍的前院,绕过客堂,杨震才来到了位于第二进院落之中的前厅。此时,厅内已掌上了灯,一旁的桌子上更是摆上了一些酒菜,不过杨晨却只在一旁的座位上喝着清茶,沉思着什么。
“大哥近来可好?”杨震进门之后,便笑着一拱手道。
“好。最近雨水不多,我这工部郎中肩上的担子便没有那么重,不然也没闲工夫来见你哪。”杨晨听得这声招呼,这才展颜一笑,也从座位上起了身。
若是旁人在侧,一定会对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感到有些奇怪。这两人,若说亲近,却总少了些亲兄弟间的密切,看着太过客气;但要说疏离,两人的走动又算颇勤快。只是,那种志同道合的朋友间的交情更胜过兄弟之情。
他们当然不会理解杨震与兄长之间那种复杂的感情,而且这兄弟二人也没有把他们的真实关系告诉别人的意思。
在互相寒暄了几句后,两人便入了席,不一会儿,各自夫人也都赶了来,席上便又多了四人——杨晨已有了个不到两岁的儿子,但张洛二女却到现在还没有所出。
事实上,为此事,两女也是颇为焦急的。身为人妇,总是希望能为自己的丈夫生下儿女来,也好后继有人。可说来也怪,这都好几年了,虽然杨震与她们平日里欢好的次数也不少,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这让两女都几次跑到寺庙道观什么的求子了。
现在看着大哥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模样,两女真是羡慕得很,只把幽怨的目光在杨震和自己的肚子上不断来回转动。好在杨震做人极其正派,几乎不去烟花场所,不然两女都要担心自己的男人将要喜新厌旧了。
但今天,杨震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顿家宴之上,对几个女人有些隐晦的埋怨,更是充耳不闻,似乎有些心事。而同样的,杨晨也似乎有什么事要和兄弟单独说,如此,这三个妯娌便很识相地在吃了饭后,跑到后面去说女人间的悄悄话,而把这个前厅让给了这对各有心事的兄弟。
“二郎……”见女人们离开,杨晨便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是一顿。
这一下,杨震终于注意到了兄长的异样,只一转念,就想到了什么:“大哥有话但说无妨,可是那些官员想让你从我这儿打听些什么么?”
人往高处走,杨晨在不断升官的同时,自然也就有了一班志同道合的同伴互相帮衬。这是每个官场中人都绕不开的结果,尤其是在北京城这个复杂的环境里,单枪匹马除非能有杨震这样的本事和运气,能得皇帝的信任,同时又有锦衣卫这样的机构为后盾,否则只能当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官小吏。
杨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位置得到提升之后,也就与同僚间的互动多了起来,并慢慢也融入了某个圈子。当然,他们这个还算不得什么党,只能算是走得比较近,有些交情的朋友而已。
而作为杨震的兄长,又在几年里屡立功劳,迅速由工部最不起眼的主事小官升为正五品的实权郎中,杨晨在这些人中的地位还是不低的。一旦大家有什么意向,都会想着与他商量,并借此来从杨震这儿获取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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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晨听兄弟说得这么直白,有些尴尬地一笑,但随即还是实话实说:“还不是太子的事情……如今满朝官员对此总是拿捏着不放,总想再来一回集体上疏,好迫使陛下立长子为太子。不过,也有不少人觉着这么做并不妥当,所以便想看看陛下到底是什么态度,底线又在哪儿。”